在想什么?罗伦捏了捏依德妮的手。
依德妮虽然幼年遭遇变动,但是身体却没有受到什么磨难,因此她的手掌柔软又温暖,捏上去的时候,就仿佛捏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小太阳,和法师偶尔展露出的狡猾一点也不相似。罗伦这么想着,视线从捏着的手腕一路延伸到那纤细的颈项处,看到粉色从脸颊一直落到她视线所在的地方时,罗伦抿了抿嘴,无声地笑了起来,松开了依德妮的手。
我……咳,我没有想什么。依德妮回答,她顿了顿又问,你呢?
我在想……罗伦扭过了头,看着外面的窗户,她一手撑着头,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就仿佛她真的是在看窗外的景色那样,我在想离开前需要准备些什么。
依德妮不说话了。她不说话,通常情况下,罗伦也不会说话。过了一会儿,酒杯和桌面轻轻碰撞的声音传来,是依德妮把酒杯放在桌面时引起的响动。
罗伦,你要杀掉那个孩子吗?那个来自英灵城的孩子。依德妮还是忍不住问。
罗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过了头。之前她们都在逃避,可是现在依德妮不打算逃避,那么罗伦,也不会选择逃避。
是的,我会杀死他,我诅咒英灵城的所有活物,自然也包括了他。罗伦说,她的话音冷漠无情,只是双眼却一直看着依德妮,那么你呢?你会阻止我吗?
这是和当初依德妮的复仇完全不同的事情,依德妮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她甚至会努力地不让这份仇恨影响到所有人,而到现在都不得不一直忍耐着。但是数百年过去,罗伦的仇人早已死去,活着的人茫然无辜,而复仇者却依然要对他们举起屠刀。
我……我不知道。依德妮摇了摇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杯子的边缘,请不要让我看到,好吗?
罗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回答:当然,如您所愿,我的契约者。
这只是一种无声的妥协,依德妮不畏惧杀人,甚至不畏惧背叛,但是那个孩子太过年轻,而此前他看向她们的眼神里又那样的信任和单纯。人类总是会对类似幼崽的人或物多一份宽容,这是一种天性,哪怕是在那伦比亚成长,见识过各种各样阴谋的依德妮,也会在面对那样一张面孔和眼神时犹豫。
她对这样一个少年就心生怜悯,那么对刚出生的婴儿,对垂老的老人呢?依德妮不知道自己之后会怎样,她甚至下意识地不去想这样的可能。但她此时此刻又无比深刻地意识到,无论是她还是罗伦都知道,她们只是在逃避谈论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