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墨趁辛芜看得出神,悄悄将画卷起来插入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待辛芜关了窗转过头,他早已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问:“可看出什么来了?”
“没有,”辛芜微微皱着眉摇了摇头,道,“薄大人连教我这个男子功夫时都很注意,尽量不同我有身体接触,怎会和一个女子如此亲近?在外头就牵了人家的手。”
“真的?”苍墨方才顾着藏画,没有看到那一幕,听他这么说,想了想,道:“会不会是他家的妹妹?我记得她也到了待嫁之龄。”
“可你不是说他妹妹顽皮得像男孩子,几乎从不穿女装出门,在外都是男装打扮?”辛芜想了想,又道,“薄大人身为太傅之子,只怕也有他自己的压力,许是哪个大家闺秀也说不定……”
他想起之前和宋青鸾聊到此事,宋青鸾说若大人当真必须娶妻生子,他其实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挠……
“你就先别乱猜了,”苍墨刮了下他的鼻梁,道,“仅凭我们打眼一看,哪能知道真相?万一误会了,岂不给薄大人和宋青鸾添堵?”
辛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却也忘记再追究那春宫图了。
薄绍齐带着白衣斗篷姑娘上了酒楼二楼,进了一个雅间,推开门,里头一个长着络腮胡、塞外人士打扮的彪形大汉立马站了起来,看到这姑娘眼睛都直了。
“鲜于兄,这是……舍妹薄绍岚,”薄绍齐指了指身边的姑娘,又对那姑娘道,“小妹,快见过鲜于雄大人。”
白衣姑娘将斗篷解了递给旁边的店小二,露出一身湖色裙装,虽是冬装,却也将她窈窕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光洁白净的小脸上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鼻子嘴皆是小巧玲珑,红唇淡妆,看上去含羞带怯、楚楚可怜,她朝鲜于雄微微屈腿行了个礼。
薄绍齐道:“舍妹今日身体抱恙,嗓子受损说不得话,还请鲜于兄见谅。”
“无妨无妨,”鲜于雄立刻回了礼,道,“在下鲜于雄,久闻姑娘闺名,今日一见,顿觉三生有幸,二位请坐!”
薄绍岚坐在鲜于雄对面,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鲜于雄看了看她,心中极满意,道:“外面风大雪大,我先敬二位一杯暖暖身体。”
说罢便去拿酒壶,岂料薄绍岚手更快一些,拿起一旁的酒坛子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海碗酒,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吨吨吨”地干了,喝完之后直接用袖子擦了一下嘴,把碗往桌子重重一搁,朝鲜于雄扬了扬小巧的下巴。
“没想到薄小姐看上去……用你们关内的话,叫大家闺秀,喝酒却这么……”鲜于雄显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将话圆了回来,道,“这么豪爽!果然有太尉大人的风范!”
他端起碗也将酒干了,又道:“这酒真烈,好酒!薄小姐好酒量!”
薄绍岚似乎对他也很满意,一连给他倒了三碗,每倒完一碗便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鲜于雄被她“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十分不好意思,连菜都没吃一口,连着灌了三大碗烈酒,喝完之后脸已经红得跟抹了胭脂一般,胃里也烧得厉害。
薄绍岚这才放下酒坛,使劲鼓了鼓掌,似乎很佩服这彪形大汉的豪气。
薄绍齐给妹妹使了个眼色,夹了些素菜放在她碗里,道:“别光顾着喝酒,吃些菜。”
正好店小二端了一大盘烤羊排上来,焦黄的羊排放在桌上喷香四溢。
薄绍齐对鲜于雄道:“鲜于兄远道而来,我方才特地点了这道草原烤羊排,希望你喜欢。”
鲜于雄正要说几句感谢的客套话,就见薄绍岚伸手拿起了整扇羊排,也不用旁边的剪刀将排骨一块块剪下,而是徒手将那扇羊排撕成了三份,将最大的给了自己,第二大的给了薄绍齐,最小的那一份上面只有两根排骨,她“大方”地放在了鲜于雄的盘子里。
鲜于雄:“……”
薄绍岚双手端起自己那份羊排闻了闻,很响地吞了下口水,然后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干净漂亮的脸上马上沾满了油、肉屑、孜然粉和辣椒面,但她来不及先擦擦脸,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羊肉,还滴了好几滴油在桌子上。
薄绍齐低头憋着笑,十分认真地用小刀将自己那份羊排上的肉削下来放进盘子里,斯文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赞道:“嗯,不错,只是不知能不能比得上草原上的风味,鲜于兄,你怎么不吃?快试试。”
然后他像是才发现鲜于雄被妹妹的吃相惊得目瞪口呆一般,“哦”了一声,解释道:“鲜于兄,我母亲去得早,家里都是男人,舍妹从小便是个假小子,你多担待一些。”
“无事……”鲜于雄勉强笑了笑,道,“只是听闻塞内的大家闺秀都十分含蓄,令妹果然是女中豪杰,哈,哈哈……”
“唔……”薄绍岚似乎被噎住了,用拳头拍打自己的胸口拍了半日,又“啪”地一下将啃到一半的羊排丢到盘子里,拿过海碗又喝了半碗酒,“嗝”的一声对着鲜于雄打了个饱含酒气和羊肉味的嗝儿。
那口肉似乎终于落肚了,薄绍岚对羊排也失去了兴趣,手也没擦便拿起筷子满桌夹菜吃起来,吃到觉得好吃的菜不停地给鲜于雄使眼色,笑得十分灿烂,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牙缝里塞了好多菜叶子。
鲜于雄:“……”
薄绍岚吃到一半,坐得似乎又不太舒服了,而且桌子太大,对面的菜她夹不到,干脆两只脚相互蹬了蹬把鞋脱了蹲在椅子上,将半个身体趴在桌子上去夹菜,等终于夹回来,又一手扣着脚一手吃着饭。
薄绍齐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却没阻止自己的妹妹,而是对鲜于雄略带歉意地道:“家里都有下人替她夹菜,出来了没人伺候,这丫头就乱来,你别往心里去。”
鲜于雄已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薄绍岚还用扣过脚的手拿过鲜于雄的碗给他倒酒,要他陪自己喝酒。
“……在下不胜酒力,”鲜于雄连连摆手往后撤,生怕她把酒撒在自己身上,道,“姑娘好酒量,在下实在喝不了了……”
薄绍岚便眼含藐视地看了他一眼,一仰头把碗里的酒又干了。一顿饭下来,薄绍齐快要憋出内伤,而鲜于雄能保持表面的镇静坐在这里已经用尽了所有的修养,他拱手仍然想维持最后的客套,憋了半日,道:“今日这顿饭吃得也算酣畅淋漓,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