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芜身子好起来了，可天还冷着，苍墨又不在，整日无事可做，将院子里那几个化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雪人重新堆了堆，每日便是和小八大眼瞪小眼。

可小八是只快成年的狼，远不如苍墨小时候贪玩，对他这个人的生活也丝毫没有兴趣，一点都不好奇。除了守着他，一日三餐来领肉时偶尔让他摸上一两下，其他时间便自己蹲着趴着，不会上前来讨他欢心，更不会摇尾乞怜，求摸求抱。

他也试图用小时候勾引苍墨的招数，用钓鱼竿钓着零嘴，在小八跟前晃来晃去，可小八吃饱了肉，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便又转身瞅着那火堆去了。

晚上辛芜在里屋睡觉，小八也不跟进去，院里院外巡视一圈，便蹲在草堆上没声响了。

辛芜想起苍墨刚来的时候，做对了一点小事，便目光炯炯地蹲在他跟前，等着他摸头；不懂事的小崽子，撕坏了他最好的两件衣衫，还以为他在和他疯；钓鱼竿上挂着零嘴更是满院跑；晚上睡觉也不知道怎么，便养成了要抱着他睡的坏习惯。

这习惯到现在都没改。

也不知道他在外头住客栈一个人睡得好不好……

辛芜看了看空荡荡的两张床，决定今晚回自己床上睡，苍墨的床太大，一个人睡在上面太清冷了。

不过眼下睡觉还早，辛芜看了看刚刚巡视回来的小八，笑道：“你倒恪尽职守，哪会真的有危险？”

也不知道苍墨跟它交代了什么，小八守家护院极为尽责，晚上寸步不离地守在屋子里不说，白天就算出门也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只在附近的山上活动，有时候吃饭时小八若没回，辛芜喊两声便立刻出现了。

村里人都知道辛芜这回是真的养着狼了，除了虎子偶尔来一下，几乎都没什么人敢来。

可虎子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忙得很，渐渐的辛芜家里便真的只剩他和小八两个。

苍墨出门半个多月，今日终于来了信。

信中说他在腾昌找到了百里家的旧宅，但门庭零落，里头枯枝败叶一个人都没有，路人对百里氏的事也是讳莫如深，他打算启程去京城找乌思远。

对于自己的事他只说了这两句，余下便全是问辛芜是否安好，嘱咐他要多吃多睡，盖好被子，并特地强调：不许饮酒。

又说他现下居无定所，让辛芜不必回信，只保重自己，记得想他便可。

最后，他写道：

日日想你，夜夜梦你。

辛芜看到此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旁人写书信，往往都极为克制和隐晦，譬如那董宜书。否则也不会写了那么多封，辛芜愣是没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可这狼崽子平日里便没个正经，写的信也这么胡来。

辛芜觉得那几个字像活了起来，就像苍墨站在他跟前，戏谑地凑过来，捏着他的下巴道：“我日日都想着你，晚上做梦都要抱着你睡，你可不许不想我。”“……谁不想你了。”明知家里除了他没别人，小八也看不懂字，可辛芜还是朝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像是生怕有人瞧见一般，将那信纸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

他将信封夹进书架上的一本诗经里，想了想，又拿下来，走进内室放在了枕边。

等睡觉时摸着那封书信，他似乎突然懂了董宜书那日所说“捧着你的书信彻夜难眠”是什么感觉。

原来挂念一个人，真可以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原先以为他只是愧疚、不习惯和不舍得。

愧疚没能早起做一碗热腾腾的鸡腿面，让狼崽子吃得饱饱的再出发；没能替他整理好衣袖，亲手挂上他替他求的护身符；没能陪他走一段，送他到村口再目送他远去，而是让他饿着肚子，一个人冒着风雪独自上了路。

不习惯家里少了一个人，不习惯没他在身边闹腾，不习惯再无人把他当成最紧要的人霸着、宠着、护着。

至于不舍得，他也以为只是对从没分离过的家里人的那种不舍，想他也正常，过几日便好了。

可如今都半个多月了，这种思念却仍然如骨附蛆，无处不在。

白天见着家里任何东西任何物件，连吃饭的桌子上被苍墨当时用筷子戳出来的两个洞，都能让他呆立半天。

到了晚上睡觉之时，更是挠心挠肺。

他之前病着，身子难受，脑子也不清醒，有时还觉得苍墨就躺在他身边，浑浑噩噩倒也过来了，如今病好了，却没那么好对付了。

他好想苍墨。

他将苍墨的枕头抱进怀里，把自己的枕头摆在正中间躺上去，想一个人霸占一张床，却翻来覆去不能合眼。

身边的位置苍墨躺了好几年，他也在苍墨怀里睡了好几年，两人从未分开超过两日，岂是一下就能习惯的？

可一夜两夜如此，夜夜如此，辛芜便觉着有些不对劲了。

他骗不得自己。

他想念苍墨的怀抱，想念苍墨的体温，甚至，想念苍墨的吻。

“？”

“！”

辛芜猛地坐起来，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衫喘着气，手掌下疯狂跳动的心打得他惊慌失措，明明是冬天，可他额头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摸了摸常常被苍墨亲的眉心和脸颊，又摸上了自己微冷的唇。明明被他亲过许多次，可苍墨每次亲他也只是蜻蜓点水，他总怨他喜欢胡闹，没往心里去，被他亲了就当被不懂事的狼崽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