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芜一贯把自己当大人,这眼泪双流,鼻子里还冒着小泡,小脸憋得通红,声音比村里最爱哭的婴儿还敞亮的模样,苍墨还真是头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边赔礼边替他擦眼泪。
辛芜却不讲理了,一直胡乱地推他的手,嚷嚷着“不许碰我。”
最后苍墨没辙,只得举起双手投降:“行行,别哭了,我不碰你还不成,嗯?”
辛芜略略止了止,睁眼一看,苍墨的膝盖还挨在自己身上,指着他的腿又哭开了。
苍墨头都疼了,难怪村里那刚生孩子不久的何川天天说,恨不得跪下给他家那哭不腻的娃娃磕头,实在是惹不起。
苍墨无奈道:“我出去可好,小祖宗?”
辛芜这才含着泪瞪着他出了门,想到苍墨方才那束手无策的样子,忽而又笑了出来。
这狡猾的狼崽子也有没法子的时候,以后再敢欺负人,还用这招对付他,哼。
苍墨烧了热水,用棉巾替辛芜擦脸,辛芜又道:“要喝水。”
他的声音已经哭哑了,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苍墨倒了泡好的茶递到他嘴边,辛芜也不跟他客气,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停下。
苍墨见他似乎没那么委屈了,笑道:“真乖。”
“你少拿这套对付小孩的招数对付我,”辛芜横了他一眼,道,“爪子拿开。”
苍墨笑不出来了,默默地把偷偷搭在辛芜大腿上的手挪开了。
还是不让碰,愁煞狼也!
接下来几天,辛芜果真不许苍墨碰一下,碰到了就要恼,连给苍墨添饭时被碰了一下手都瞪着眼睛凶他:“再碰分家!”
“分家?!”苍墨一听,弹了起来,“我不同意!”
“左右你过几天就成年了,以后自己单过,”辛芜见狼崽子炸毛了,故意马着脸道,“谁叫你整日在我跟前没个正形。”
“我不,离了辛芜,过不下去。”苍墨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吃饭了。
“怎么过不下去?”辛芜把筷子拿起来塞回他手里,道,“开了春你就要院试了,考上了秀才以后就走仕途,还怕没饭吃?在那之前我不跟你分。”
“不考。”苍墨早就做了别的打算,没好气道,“原来你早就等着我成年了将我赶出去。”
“什么叫赶出去,”辛芜笑道,“以后你总要成家,我一个年轻男子,和你们夫妇住着多有不便。”
“哪来的夫妇?我成家也是和你住!”苍墨越想越气,辛芜不仅想和他分了,居然还开始考虑他的婚事了!
就这么着急把他往别人那里推?
他把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插,冷声道:“吃饱了!”
说罢便起身就跑。
“哎你!”辛芜追出去也没拉住人,狼崽子腿脚太快,眨眼就蹿出院子。
辛芜皱眉,这还只是提起来说着玩,反应就这么大,以后当真要分家,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他也没心思吃饭了,回了屋打算将碗筷收了,到饭桌跟前一看,苍墨用过的那两根筷子居然直直地立在桌上。
“嗬,力气倒是挺大。”辛芜抬手想将那筷子抽下来,拔了半天也拔不动,钻桌子底下一看,那饭桌居然让这野东西给插得对穿!
辛芜气呼呼地看着那两根直挺挺的筷子,气得扭头便不管了。
就让它高香似的插这儿,祭奠狼崽子那死去的狼爹好了!也好让它老狼家保佑保佑它这一根筋的野狼崽子早日开窍!省得整日折腾他这没爹没娘的孤儿!
苍墨回了狼窝就把窝在白狼肚皮下的狼小妹抱开丢到一边,自己钻了过去,如今他身形太大,不能全身都窝在白狼怀里了,只把脑袋拱了进去。
白狼生的这一窝崽子共八只,其他的狼都是公狼,毛色也奇怪,越大的越深,后面越来越浅,到了最后出来的狼小妹这儿,和白狼一样,是一头浑身纯白、眼珠碧蓝的漂亮狼崽。
它们排在一块看,就跟它们的娘生着生着没墨了似的。
这窝狼崽已经三岁多,再过一年也会陆续开始发情,正式成为成年的狼了。
狼小妹的一身白毛其实并不利于捕猎,因为除了下雪的冬季,其他时间都很容易被猎物发现它的存在。
但这并不妨碍它在狼群里备受呵护,狩猎的次数虽然最少,长得却圆滚滚的,都让哥哥们喂成球了。加之没受过什么伤,毛发跟妈妈小时候一样蓬松漂亮,未来铁定也是做狼后的命。
狼小妹从小便对苍墨这个同娘不同窝的大哥最喜欢。
它突然被抢走了母亲怀里的位置也不恼,晃着脑袋凑到苍墨跟前闻了闻他,而后挤进了他的怀里,趴在他胸前舔了舔他的脸。
苍墨反手将它搂住,揉了揉它蓬松柔软的毛,道:“还是我们小八最乖,要是辛芜也有你这么主动就好了。”
只可惜家里那个现在不仅不让碰,还想着和他分家!
苍墨常常替白狼换干草,到了冬天更是早早地就屯了许多干草在窝里,现下这个窝舒服得紧。
狼群大部分的狼都随着狼王出去狩猎屯食物过冬了,今天太冷,有几头狼崽也在窝里蹲着,一看他们娘仨那么舒服,纷纷挤到苍墨身边取暖。
从前做狼时没有厚厚的皮毛,苍墨的体温比正常人要高一些,眼下被这么多狼拱着,自己也暖和得很,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撸着小八,想着掐灭辛芜分家念头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