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苦苦支撑着阵法的玄天,余光瞥见一袭红衣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不由得一怔。
“凰主。”一向健谈的玄天,此刻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战场上的一切皆如风云,瞬息万变。此前一同战斗着的战友,下一刻,就有可能再也会不来了。
凰英脸上神情淡然,对着玄天礼貌地点点头,紧接着,眼神转寒,看向阵法中魔化后异常狂暴的影尊,十指紧握成拳,红光过后,繁弱、忘归已然在手,上箭,瞄准……
玄天看得有些呆了,他从不知道,一位女子居然也可以如此英姿飒爽,她此时外泄的杀气与战意,甚至超过在场的大部分男子,而再看她身后凝成的凤凰虚影,那凛然的气势,难道她……修为已超过她的哥哥?!
思索至此,玄天心中惊诧与敬佩之情交错着,稍作休整,也投入与影尊的消磨战中去了……
不远处的白泽,收回自己的目光,瞧了一眼对面妖娆的对手,眼神一凛,忽的手中指法变幻,低呼一声:“破!”
漫不经心的塔娜来了兴致,微挑眉角,“哦?原来是有禁忌封印在身。”难怪总觉得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呵,越来越有趣了呢。
“小心!”
眼见走入末路的影族统领正挥下全力的一刀,一个欣长的身影毅然挡在了来不及躲闪的大叔身前。
“唔——”一声闷哼,星辉后退两步。
被星辉带动着后退的大叔,从敌人胸腔中拔出的青霜剑“哐啷”落地,脸色煞白,“你……你的手……”
星辉咬牙,紧皱着眉头,收起了武器的左手捂着失去右臂的伤口,“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你的手——”大叔不争气的泪珠子重重地砸在脸颊上,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星辉忍痛,正要用仅剩的左手安慰地拍拍他,但还没碰上对方的肩,他就停住了——手中尽是滑腻的血,红得煞人,腥味冲鼻。
“我不要你挡!”大叔的情绪有些失控,下意识地排斥对方的接触。
“嘶——”星辉又后退了一步,被大叔用力甩开的左手艰难地捂住喷涌着鲜血的伤口,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凸起,眼底潜着落寞。
“你,你怎么样了……”大叔慌张地靠近他,却对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手足无措,“你不要动,快止血!对,止血……”
“嘶——”大叔慌忙将自己里层的干净衣物撕下一大块,颤抖着堵了上去。
星辉眉间纠结地扭曲了一小会,扯着嘴角,安抚道:“辰尘,我没事,你……”
“你为什么要挡……”低垂着的眼眸被刘海遮挡了些许,眼中噙着的泪光在闪动,大叔失了魂般喃喃低语着,“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傻……总是这样……”滚烫的泪簌簌地从眼眶中掉落,他不想哭,可眼泪却总是止不住地冒了出来。在害怕,是的,要是这个傻瓜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该怎么办……
“辰尘,你……在担心我?”星辉睁大了眼睛,似乎知道了一件极高兴的事,连疼痛都忘记了,声音都带着雀跃之意,“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血染透了布,从大叔的指间渗出些许,大叔怔忪地望着那猩红,竟没有挣脱对方覆上去的手,也没有反驳对方的话,反倒是独自在那呢喃着,“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快去找安安,会没事的……”
大叔拉着自己要去找安安,星辉没办法用沾满鲜血的手去制止他,只能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用一种极温柔低沉的嗓音轻语道:“没事的,辰尘……安安如今忙不开身,咱们别去打扰他……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小灰他,不是我杀的。”
星辉能感觉到,此话一出,自己贴着的身子一僵,他有些害怕起来,继续说着可能让自己失去最爱的那些话语,“我从没想过要杀他……还有,那一晚,是我失控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话到最后,星辉就像只失群的小兽,声音都在颤抖。
“为什么……你一直都没说……小灰的事……”大叔红着眼,问道。
“我怕,我怕你不信……而且,小灰虽不是我杀的,但他的死我也有责任……他突然被卷入暗潮,我没能救他……之后,我又对你……对你做了那种事,我怕你……这一生都不会再理我了。”几日没打理的胡茬在原本光洁的下巴上胡乱冒出,星辉看上去有些憔悴,他的脸颊贴着那人的耳,轻轻厮摩着,双眸微眯,有着几分迷醉与贪恋,“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此生……不肯再原谅我。”
大叔静静地听着,忽然察觉周围战友们投过来的震惊目光,只觉得热气直冲天灵盖,脸瞬间就红透了……这,这个混蛋!居然跟自己维持着这么暧昧的姿势说了那么久!老脸都丢尽了……
与对方交战了上百回合,对方不是躲着自己的攻击,就是加倍攻击辛丰,度安实在没法猜透对方诡异的身法。
三人处于高空,底下的战况亦能了解个大概。
度安此前在战斗中看到了凤凰虚影,后又见到了烛龙一族倾巢而出,而后又得知前往神界的深渊死灵被阻拦了下来……抬头望了望乌云遮盖的天穹,度安知道,黎明或许早已到临,只待这场战斗结束,这漫长的一夜终会在阴霾散尽后终结。
就在度安分神间,那两人又交手了两个回合后而各自分开了。
度安站在辛丰身边,朗声道:“停手吧,你们如今大势已去,再斗下去也是无谓的牺牲。”
“你们?”黑色面具下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苦笑,他摇了摇头,“安,难道你还不懂么?他们是为领地而战,我是为你而战……”
一身鸡皮疙瘩过后,度安又觉得有些悲哀。这个人的执念太强,万年的岁月并没能让他忘记自己,反倒是加深了他对这份爱恋的扭曲……或许,不能这么说他吧,他只是太痴情,太傻了。
“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那为何不肯以真面目见我?”就算不能劝服对方,也要为辛丰体力恢复争取些时间,度安故意扯些话题出来,同时也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
“真面目?呵,你也看到了,这并非我原本的躯体……”
“那又怎样?”度安打断他,“难道在你看来,形体比魂魄更值得在意?”
“不,我可以不在意这区区皮囊,但我不愿你对着我时,看着的,是别人的面目……”他墨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度安,一字一句地回道。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话,度安会觉得很肉麻,可对着这人,他却很想哭,但他还是硬着心肠反问道:“那么,你觉得你如今面对着的我,还是万年前的那个人么?”
“当然是,你不过是转世了,你还是安……”他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温柔到骨子里,“连模样与性子都不曾有多大变化……”
“模样或许没有变,但你如何知道这灵魂还是原来的呢?”度安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着,“我的魂魄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寄于这副躯壳里,过着的是这一世的日子。你所提的,都是万年前的过眼云烟,那些记忆片段在我看来都是虚无缥缈之物,我没办法回应你现在的请求……也请你不要再……”
“不。”他叹息般摇头,“并非一切皆为虚无之物,至少你,如今是触手可及……”
他抬头看着度安,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说这么多,不过是舍不得他罢了。我真不明白,他将你的灵魂生生世世囚禁在身边,无法投生他处,你为何总是如此宽恕他的所为?”
度安侧首深情地望了辛丰一眼,重新看向对方,柔声解释道:“如果真的要说我放不下他,那种感觉,我以为你能体会……你不是,一直都放不下我么?”
度安见对方没有出声,继续开口道:“有一件事你可能不清楚,其实无论是金龙还是白龙转世,都是没有前世记忆的。也就是说,每一世的金白之合,并非你所说的禁锢……”度安眼眸转深,薄唇轻吞出那句酝酿已久的话,“而是重新爱上。”
不止对面,连度安身旁的辛丰都在这句话后愣住了。
度安说完这些话,脸上热热的,却还要强装镇定,直挺挺地站在那。
“我明白了。”黑色面具下透露出掩藏不住的颓然,他似乎快要被一阵倦意淹没。
度安见状,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却还是有点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就此放下了自己的爱恨情仇。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