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奥瑞克明白他的意思。狮王和龙王之间存在某种协议,只要狮王打工,龙王就会给他们安全,自由,尊重甚至是土地。甚至有传言说,驱逐魔族之后,龙王会将高原人的故土还给狮子。
“你怎么知道龙王一定会信守诺言?”李奥瑞克说。
“这就与你无关了。”铁狮回答。
铁狮说完这话之后,拿出一块怀表来,看了看时间,随后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时间所剩无几,估计风龙也救走我弟弟了,李奥瑞克,你也差不多要解开驯龙锁了,对吧?”
“啊,最多五分钟。”李奥瑞克回答道。
风停了,水停了,云停了,光影也停止运动。铁狮屹立在静止的画面上,他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片刻,他说:“是我赢了。”
铁狮发出了胜利宣言。
李奥瑞克摇了摇头,表示:“赢了?以现在的结局来看,你要么死,要么被擒,从哪种结果来看都不能算是赢了。”
“这我知道。”铁狮点了点头,面色十分平静。
“李奥瑞克王,你认为,战争中应该如何裁断胜负?”
李奥瑞克不假思索的说道:“活下来的胜者,死了的就是败者。”
“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但有些时候也不尽然。”他小口喝着烈酒,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举个例子,假如说有一支军队,他们的任务是守护一座关卡,阻止任何人通过。然后,这支军队主动贸然出击,打败了敌人的主力,杀了敌人的将军……可是,却有一些敌人穿越了关卡,从而烧毁了关卡后方的粮仓。此时敌人大多死了,他们却或者,但你能说,这支军队是胜利了吗?”
“那肯定是失败了。”李奥瑞克说道。
铁狮又说:“再比如说,又有一支军队,他们的任务是拖延敌人行军的速度,他们人数只是敌军的十分之一,这些人竭力死战,最终全部战死,也未能杀死几个敌人。但他们炸了大桥,打乱了敌人的阵型,还烧了敌人的辎重,导致敌人本来只需要走十天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月。此时敌人全都活着,他们全都死了,依你之见,他们算是失败,还是胜利呢?”
“你说这个没意思啊!”李奥瑞克眉头一皱,“你是想说,达成战略目的才算是胜利对吧?”
铁狮说道:“是的,想必你也认同这件事情。而对于我来说,我的战略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击败你或者活下来,我的目的是救下血狮,并且……”
说到这里,铁狮身子一晃,突然摔倒一般坐在地上,接着他的口鼻流出了黑色的血。
“……并且死在这里。”他用沙哑无力的声音说道。
他那瓶烈酒摔在地上,流出深红色的酒液,这酒浓香无比,然而阳光一照,那液体就突然变成了黑色,并且开始剧烈的化学反应,冒出大量泡沫……李奥瑞克一眼就认出那物质来,说:“这里边有毒?狼草毒?”
“你猜对了,是狼草的毒。”铁狮勉强坐在地上,他脸色乌青,嘴角流血。
李奥瑞克心想:这玩意儿是剧毒,铁狮还喝了一大瓶子,肯定没救了。
难怪这家伙先前那样发疯一般的笑呢!原来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临死前发泄一下罢了。
铁狮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说道:“李奥瑞克王,我的战略目的达到了。”
“风龙已经像我报告,说我弟弟已经从黑龙手上逃脱。”
“而我的毒药也要发作了。”
“我的战术目的已经达到了。对我来说,最有价值的死法,就是死在这里。小狮子会吞噬我的尸体,变得强壮起来,并再次领导狮群。”
李奥瑞克此时也解开了驯龙锁,他身上力量恢复,便“咔嚓”一声扯断链子。接着他来到铁狮面前,蹲下来,看着即将死去的铁狮神情复杂,他问道:“你的死,难道会让狮群变强吗?”
“会。”铁狮十分肯定的吐出了这个字。
李奥瑞克继续问他:“但我杀了你——我将大名鼎鼎的铁狮斩于马下,难道这不是一场值得炫耀的胜利吗?”
铁狮说道:“杀我的人不是你,我只是恰好死在你面前罢了。”
“当然,你可以尽情炫耀你的胜利,从而赢得虚荣,但这无关大局成败。”
“再见了,李奥瑞克。”
说完这话,铁狮奥德莱便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李奥瑞克点了点头,说:“我们会再见的。”
铁狮死了,毫无遗憾的死去了。
风又开始流动,水也随之流逝,世界运转起来。李奥瑞克站在铁狮的尸体旁边,凝视这个“胜利者”。阳光落在他身上,落在他微笑的嘴角上,明媚到晃眼。鸟儿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愉悦的叫声。
这场荒唐的战争似乎到此为止了,铁狮的死,似乎将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而在这时候,李奥瑞克开口说道:“你说得对,奥德莱将军,我承认你很厉害。”
“不,你这家伙不是很厉害,你简直不是人,我自认为智谋不低,但终究是凡人水平,你这家伙已经多智近妖。你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算无遗漏,让我吃了自北伐以来最大的一个亏,最彻底的一次败仗。”
“我很佩服你,也承认自己败给你了,铁狮奥德莱。”
“但有一点你搞错了,你的胜利只是战术层面的,而非战略层面。是我的失败也只是战术上的失败,并非战略上的。”
“那既然你这么厉害,将来就为我做事吧,铁狮奥德莱!”
李奥瑞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龙骨制成的戒指。那是阿妲的骨骸,是绝佳的灵魂容器,曾经黑龙就想要用这块骨头打造一件圣遗物赠予李奥瑞克。
接着,李奥瑞克突然拔出刀来,猛然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朱红鲜血洒在甲板上,落在铁狮周围,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光芒,仿佛一串玛瑙。接着,随着他口中吟唱咒语,这些鲜血逐渐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魔法阵,他将那块令牌放置在中间,开始吟唱咒语。
说着,魔法书中冒出绿色光芒,书页快速翻动起来,旋即,书页在印有奥德莱的那一页停止。李奥瑞克拿出羽毛笔来,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到:我支付星辉龙公主阿妲二十年寿命,请冥府使者将铁狮奥德莱的灵魂依附到龙骨戒指上,使其成为圣遗物。
写完这句话,身在龙蛋封印里边的阿妲顿时感觉脊背一寒,然后打了个喷嚏。同时,那件龙骨戒指突然暴发出了一阵红色光芒,戒指变得炽热无比,嘶嘶作响,冒着青烟,就像是有个铁匠正在用滚烫的烙铁将什么烙印在上面一样。
又等了几分钟,戒指逐渐冷却下来,李奥瑞克将它捡起来戴在手上,并注入魔力,说:“铁狮,我召唤你。”
下一刻,铁狮的英灵便一脸茫然的出现在了李奥瑞克面前。
李奥瑞克笑着说道:“我说了,咱们很快就能再见,对吧?”
“我……”铁狮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面前的李奥瑞克,最后看了看自己躺在地上的尸体。
铁狮毕竟智慧过人、心态稳重,他跟其他那些亡灵不一样,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皱起眉头,说:“难道我变成英灵了,和乌鸦王一样?”
“对。”
铁狮面露惊骇,问道:“我明明没有执念,为什么也会变成英灵?”
李奥瑞克笑着说道:“哎呀呀,这英灵有的是天生,有的是人造。不巧,我在灵魂魔法这一方面有所涉猎,手上又有适合储存灵魂的容器。二者一结合,就把你给关了!你看这事儿闹的……哎,我说铁狮好哥哥,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赢了吗?”
铁狮无奈叹气——若是先前的话,他“人死万事空”,一了百了;现在相当于是让李奥瑞克活捉了,而且说不定还要为他打工,这肯定是亏了啊!而且是血亏的那种。
“也罢,是你技高一筹,我输了。”
铁狮这家伙倒是豁达,双腿一盘,便坐在甲板上,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说:“那好吧,李奥瑞克王,你得到我的灵魂了,那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强行用魔法签订契约,让我为你卖命吗?”
说这话的时候,铁狮语气中满是不屑和鄙夷。
李奥瑞克摇头,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那样做。”
铁狮问到:“为什么?”
“因为从你承认自己是个高原人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视你为敌人了。”
“你是我的臣民,奥德莱。”
铁狮先是神情一变,旋即激动的说道:“但我可没承认你这个王!”
“时间会证明我是正确的,现在,阁下就到自己的新家里好好休息一番吧,等到了神指城,我再来款待你。”
李奥瑞克说着切断了戒指的魔力输入,铁狮的英灵也就随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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