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鱼轻应了声。
?站起身来,对潘嬷嬷道:“嬷嬷不必挂心。我说过,只是当做故事听一听罢了。”
?说着,便也背过身去,伸手推开了紧闭的槅扇。
今夜月影朦胧。
游廊上银辉淡淡,地铺银霜。
李羡鱼迈步走到廊下,徐徐抬眼,便见临渊正立在庭院中等?。
?身后,是一株盛开的腊梅树。
夜风过处,花落如雨。
李羡鱼视线微顿。
看着少年踏着一地的落花向?走来,在?的面前停步。
临渊在?身前停步,见?心绪低落,剑眉立时皱起:“?与公主说了什??”
李羡鱼望向?,轻轻摇头:“?没说什?。只是给我讲了个结局不太好的故事。”
临渊还想追问。
李羡鱼?轻扇羽睫,将心绪敛下,重新弯眉对?笑起来。
?抬手去碰?的指尖,语声绵甜:“临渊,我想去八角亭那逛逛。”
临渊动作微顿,鸦青羽睫淡淡垂落,眸底的神色随之柔和了些。
?低低应声,将?的素手拢进掌心,带着?顺着游廊上的月色往前。
寒凉的夜风拂过?的衣袍,带来在梅树下所沾染的淡淡幽香。
李羡鱼亦步亦趋地跟在?的身后,隔着夜色望向?的背影,心绪也随着?的步伐?起伏。
??的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吗?
如昙花朝露,春夜初雪。
即便再是美好,也不过转瞬即逝。
永远见不得?光,更不会有什?结局。
临渊似有所觉,回头看?。
“公主?”
李羡鱼回过神来,对?轻轻弯眉,笑着催促:“临渊,再不走,可就?亮了。”
临渊看?一眼,倏然停步,将?俯身抱起。
李羡鱼羽睫微眨,伸手环上?的颈。
让?带着?往八角亭的方向飞掠?去。
夜幕中的八角亭极为宁静,并无宫人来往。
李羡鱼站在亭中,手里拿着碗鱼食,信手向小池塘里抛去。
起初的时候,是一两枚。
后来,便是一把接着一把,大方地往小池塘里撒。
可惜冬日水冷,养在小池塘里的红鱼似乎也沉了底。
直至李羡鱼将所有鱼食丢尽,也并未见它探头。
李羡鱼唯有将手里的空碗搁下,在八角亭里又静静立了一阵。
亭畔水风徐来,在冬夜里颇有些寒凉。
李羡鱼不由得拢紧了自己的斗篷,开始想念起寝殿里的熏笼与汤婆子。
于是?伸手,轻碰了碰临渊的袖缘:“临渊,我们还是回去吧。”
临渊应了声,向?俯下身来。
?修长手臂刚环过李羡鱼的膝弯,李羡鱼?挪步后退。
?道:“我想慢慢走回去。”
看看月色,也想想还沉沉压在心里的事。
临渊没有拒绝。
?重新直起身来,牵过?的素手,带着?顺一道小径,缓缓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夜色静谧。
李羡鱼仿佛都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慢慢蜷起指尖,碰了碰临渊的掌心,小声道:“临渊——”
临渊垂眼看向?,等着?开口。
李羡鱼?仍有些迟疑。
正当?想着,要不要将潘嬷嬷说的事,讲给临渊听的时候。
身后蓦地传来‘哗啦’一声水响。
响声极大,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李羡鱼一愣。
继?慌忙转过身去,对临渊道:“临渊,你快带我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落水了?”
临渊应声,将???横抱起,往声来的方向飞掠?去。
但令李羡鱼讶然的是,临渊并没有选择带?回八角亭中。
?是在声音渐近后,跃上一旁茂密的冬青树。
叶影深浓处,?将李羡鱼轻放在自己的膝上,单手稳住?的身形。
?李羡鱼匆匆抬眸,往小池塘里张望。
?见水面黑沉,似乎有一道浅绿色的人影在冰冷的池水里浮沉。
看衣裳,似乎是殿内伺候的小宫娥。
李羡鱼慌了神,忙去拉?的袖缘:“临渊,??的有人落水了。”
?见临渊并不动身,便匆匆催促道:“临渊,你快去救?上来。”
临渊?道:“不必。”
李羡鱼愈发着急:“你再不去,?可就要淹死了!”
?还想再劝,临渊?已经抬首看向?,一双清冷凤眼在叶影中尤显晦暗。
?语声微寒:“公主??想让臣去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羡鱼轻愣,下意识道:“有什?不妥吗……”
临渊乌眸沉沉地看着?:“公主可有想过,落水的女子若是救上来是个什?情形?”
李羡鱼不由得顺着?的话想了想。
即便是冬日衣裳厚重,可水流湍急,若是将人救上来,那样近的距离,大抵,大抵是要窥见些春色的。
更勿?是其中的种种亲密接触。
?有些面红,但仍旧是坚持道:“名节哪有性命重要。”
临渊冷声问:“公主是说?的,还是臣的?”
李羡鱼被?问得愣住,下意识地道:“当然,当然是?的……”
毕竟临渊是男子。
男子……有名节可言吗?
临渊似也看出了?心中的想法,凤眼愈寒。
?一字一句地沉声提醒?:“冬日水冷,若是不会水的,早已沉底。”
李羡鱼轻愣。
继?迟疑着道:“可是,可是即便是会水,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在池塘里泡着。”
?轻抬羽睫,对上临渊寒潭似的乌眸,轻轻往后缩了缩身子,心虚地改了口:“那,我去找人将?捞上来。”
临渊反手握住?的皓腕,剑眉紧皱:“公主想如何从树上下去?”
?侧过脸去,终是让步:“臣去找人。”
临渊话音方落。
?听又是噗通一声。
又一道身影落入池中。
李羡鱼杏眸微睁,一时怔住。
正当?想不明白,为何这?偏僻的小池塘,会有人接二连??的落水的时候,?见池中的小宫娥已被人捞起。
月色照落下去,照亮两人的眉眼。
李羡鱼认出,那名小宫娥是?殿内负责侍弄花草的栀子。
?捞?的那人李羡鱼也认得。
是守门的宦官小答子。
李羡鱼正茫然,?听两人的语声顺着夜风传来。
先是栀子带着哭腔的嗓音:“你既要断了来往,那还捞我做什??倒不如就看我淹死在这池塘里,好过让我出宫去,另嫁给旁人!”
小答子脱下自己的外裳裹在?的身上,抱着?语声都颤抖:“栀子,出宫嫁个良人,日后和和美美,儿孙满堂,这才是正常女子该过的日子。?不是困在宫里,守着我这个,我这个,不算是男人的人!”
说至此,小答子亦有些哽咽:“栀子,宫女与宦官,不能做夫妻,只能结个对食,不过是互?安慰罢了。没有结果的!”
栀子伏在?的肩上哭起来:“世上没有结果的事多了,又不差我这一件。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有一?是一?。哪怕我明日就死了,至少今日里也还是高兴的!”
即便是没有结果,也可以吗?
李羡鱼思及此,微微愣住,思绪有短暂的抽离。
等?回神,想要继续看去的时候,临渊?抬手遮住了?的眼睛。
李羡鱼讶然轻声:“临渊?”
临渊远远扫了眼远处已将话说开,正在八角亭里?拥?吻的两人,对?道:“非礼勿视。”
李羡鱼脸颊微红,轻轻应了声。
?在临渊怀中等了一会,又小声问道:“那??在,?们走了吗?”
临渊没有立时作答。
直至又是半盏茶的时辰过去,?方将遮住李羡鱼的手放下,对?道:“走远了。”
?将李羡鱼从树上抱下,启唇问?:“此事,公主想如何处置?”
李羡鱼略想了想,还是小声道:“原本,在宫里私下结对食是不允许的。但是、但是,我这样偷看?们,?也不是什?光明正大的事。”
?轻声:“那就这样互?抵过吧。我便当做什?也没有看到。”
临渊应了声,又问?:“公主??在还是想回寝殿去吗?”
李羡鱼点头。
?主动牵起临渊的手,带着?重新踏上铺满月光的游廊,走向寝殿的方向。夜风过处,庭院里的冬青树枝叶轻摇,于游廊上投下浅淡?支离的影。
李羡鱼羽睫低垂,心绪微微有些紊乱。
?一会想起潘嬷嬷与?说过的故事,一会又想起栀子与小答子两人在八角亭旁的对话。
两拨声音,交织?映,在?的脑海里吵闹不休。
迟迟分不出个胜负。
李羡鱼也不知道哪方才是对的,便停下步子来,轻唤了声:“临渊。”
临渊随之停步,垂眼看向?。
李羡鱼轻抬羽睫,看着?那双深邃如夜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属于?的影子。
终是鼓足了勇气般问?:“临渊,如果我不是大玥的公主,?是个普通的小宫女。?你是个守门的小宦官,你还会喜欢我吗?”
?脸颊微红:“你会和我结对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