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宜有些诧异地看向眼前少年。
他每次见张红霞,都会避开陆临野。这次张红霞不舒服请假,他才到家里来。大半年不见,陆临野长高很多,竟只比自己矮一点点了。
昏暗夜色里,少年瘦削高挑、眼睛很亮,脸上写满怒意与倔强。
一时间,方青宜有些走神,脑海里浮现少年时期的闻驭。
把钱捡起来。他说。
没听清我的话吗?我家不稀罕你的臭钱!
捡起来。
谁知道你的钱怎么赚的,帮qiáng?jiān犯翻案,是不是特别赚钱啊方检察官!
方青宜脸色刷地变了,低垂眼睛,直直盯着陆临野:你再说一遍。
方青宜的瞳孔,由于母亲是混血的缘故,流动灰绿色的光泽,这使他在直视别人时,会生出异乎寻常的傲慢与冷淡。
陆临野心神一震,揪住对方衣襟的手心渗出热汗。他快满十七岁了,正值叛逆旺盛的年龄,不愿在一个年长自己十岁的成年人面前露怯,紧咬牙槽,恶狠狠说:你以为你算什么?你不过是个Omega。新闻上都在说,你老公在外面跟找小三,小三还是偶像明星,比你漂亮多了!
方青宜的眼神像是降了一场霜,突然变得迷蒙不清。他毫无声息、定定不动盯着陆临野,看得虚张声势的少年心脏乱跳。
他抬起手,将指尖的烟送入唇齿,眯眼抽了一口。
不过是个Omega?方青宜扈郁一笑,你妈也是Omega,没有那个Omega生下你,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我也是Omega,他吐出烟雾,不过陆临野,我作为Omega怎么样,我跟闻驭的关系怎么样,是我的私事,轮不到你插嘴。
他说罢,不耐烦扯开陆临野的手,摁灭烟头,丢进一旁垃圾桶。
转身进车之前,他冷冷道:钱在地上,爱捡不捡。
方青宜一路都在踩油门。
窗外霓虹闪烁的景象被飞速甩在身后,可是黏附于他皮肤的不适感,怎么都甩不掉。
绿灯在方青宜瞳孔里变成黄灯,黄灯又变成红灯。他的脚仍然踩在油门上,直到横向窜出、呼啸驶来的汽车爆发撕破耳膜的鸣笛,他才蓦地反应过来,在几乎撞上的一刹,把车逼停。
方青宜出了一身冷汗,往后一仰,闷闷地喘息。等到交通灯变绿,他往前开出一小截路,在街边停车,拿上外套,在喧嚣夜色里走进一家他偶尔会去的酒吧。
方青宜一走进酒吧,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贴着阻隔贴,即使是酒吧里几个老玩家,一时也分不清,这个俊美的男人,到底是Alpha还是Beta。会是Omega吗?Alpha蠢蠢欲动,又不敢确认。
直到方青宜点了一杯酒,在吧台自斟自饮,也无人真正上前搭讪。
从学生时代就是这样,在学校里,方青宜有公认的好样貌,但是,敢真正向其表白的人少之又少。
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好像天生就是用来拒绝人的,只要淡淡一瞥,那些恋慕者便会打退堂鼓,害怕自己被难堪拒绝。
而事实上,方青宜也确实拒人于外,从未接受任何人的表白。
他的拒绝很彻底,甚至连朋友都没得做。
赵驰坐在另一个暗角,痴迷注视酒吧灯光下,在吧台黯然喝酒的年轻男人。
打从那夜,他发现方青宜会用抑制剂压抑情欲后,赵驰整个人都魔怔了。他不去公司,每天看方青宜开车上班,又看他加班到深夜,形单影只回家。
今天中午,他跟方屿川老婆在花园里聊天;晚上,他下了个早班。赵驰以为他是想早些回去休息,没想到一刻钟后,他又从家里出来,开车出了门。
赵驰跟了方青宜一路。
周遭景象变得越来越破败,方青宜的车在一条狭窄的陡坡停住。赵驰躲在墙后,见方青宜走进一间平房,没多久又出来,伫立车旁抽烟。
然后,他看到一个少年,用信封砸伤了方青宜的唇,那个少年还粗鲁揪住方青宜衣领。赵驰差点上前制止但他突然打住脚步,浑身发汗地意识到,他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赵驰仰头喝光杯中酒,越过一张张桌子,走到方青宜旁边。他扯开嘴角,露出偶遇的笑容:青宜,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
方青宜心绪不佳,只想一个人待着,突然听有人冲他说话,不悦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