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杨可惴惴不安地站在客厅中央,生怕那个会变形的秦律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跑出来,像条蛇一样甩起来给自己一尾巴。
“秦律师,我都知道了,你要的是我爸爸的藏品,那些石头里,一定有能让你变强大的东西,只是你不知道,所以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来试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欧阳嘉慢慢地在原地转着,不错眼珠地打量着任何一个角落,“但我不知道,并不妨碍我阻止你,就算我爸有一份遗嘱在你手里,证明这些东西都归皮老板所有,但那是两年后的事了,现在,就今天,作为他唯一的亲生女儿,我要拿走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是天经地义,咱们慢慢耗,看谁能耗得过谁。”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什么作用,只听到极轻微的咔哒一声。
书房的门开了。
杨可和欧阳嘉双双抬眼看去,没有看到意料中的变形长蛇人充满杀气地吐着信子出场,站在门口的,是平常人模样的秦东升。
他还是老样子,跟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一样,面容平凡无奇,表情老实,一切都普普通通,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刚才那顿恶战,那个身体可以随意拉长搓扁的怪物根本不存在,这里站着的还是那个遗产执行律师,会口口声声跟他们说‘人身自由’‘职业道德’,略带死板的书呆子。
“我……”他注视着严阵以待的两人,暴雨天气闷热,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小溪一般地流淌下来,挣扎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我又干什么了?”
杨可冷静地揭穿他:“装失忆啊?这招我媳妇用得可溜了,你演技还嫩点——啊!”
欧阳嘉一脚就让他后悔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抱着小腿肚蹦到一边去了。
踢了乱说话的男人一脚之后,欧阳嘉转向秦东升,目光锐利,像是要看清楚他的假象。
秦东升毫无躲避地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悲哀,结结巴巴地说:“它,它又出现了是不是?它做了什么?”
“它啊,要杀我。”欧阳嘉一针见血地说,“这是你内心的渴望吧?”
随着她的提醒,记忆逐渐从脑海上浮,那些碎片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思维,让他不得不直接面对,秦东升一直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死死地闭上了眼,绝望地说:“那不是我……不是我想要的!”
“省省吧,大家都是被寄生的人,彼此心里都有数,你再怎么否认也没用的。”欧阳嘉以过来人的身份不疾不徐地说,“它是从你的思维里孵化的,它做的事,就是你内心世界的真实投影,这时候推卸责任是没用的,它想杀我,你也是。”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秦东升拼命地否认道,“欧阳小姐,你相信我,我完全就是被那个怪物给掌控了!它控制了我的思维,我的身体,还能让我变成奇怪的生物……你永远不会知道,当你睡下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扁平如一个手机厚度的‘人’,并且可以藏在任何地方的恐惧!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痛苦地向前走了一步,乞求地说:“我没有想要霸占你父亲的藏品,那些石头……对我有什么用呢?”
室内传来了一阵冷笑。
不是欧阳嘉发出的,甚至也不是杨可,两人都吃惊地看着秦东升,这串讥嘲意味十足的冷笑竟然是从他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虚伪啊,真是伪君子。”秦东升还维持着正常人类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阴沉,丧气,眼睛都吊了起来,显得白眼珠多,黑眼仁少,嘴唇下撇,说来也奇怪,明明还是同样一张脸,但他这么一改表情,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如果说刚才的秦东升,是一个看起来平凡普通,老实巴交,能让人信赖的律师,那么现在的秦东升,就活脱是一个看着就丧气,没人敢委托案子的讼棍。
“怎么会把自己藏起来,自己不知道吗?”他对着空气说,源源不断的怨毒从眉梢眼角涌出来,仿佛积年的怨气一股脑地释放了,“你们以为我是成年之后,才知道我舅舅是个混黑道的吗?不!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我成天听见我爸打我妈,每次都是因为我舅舅犯了事,不是跑路要钱,就是治伤要钱,再不然就是躲仇家追杀需要藏身之地,我那个傻乎乎的妈,每次都流着眼泪帮他,好几次,跟他有仇的流氓混混都差一点找到了我家,我爸是做小生意的,受不了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每次都逼着我妈发誓,再也不跟那个弟弟来往……没用。”
他笑了笑,阴森森的笑容,配上一口白牙,更显得诡异:“我藏在被子里,捂住耳朵,也没用,后来,我爸就开始打我了……因为我成绩不好,脑子笨,他说,我一定是遗传了那个混混舅舅,每次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我就在家里东躲西藏……可是没用呀,不管我躲在那里,都会被他揪出来,那就是一顿好打。”
面对着两人,他摊开双手:“瞧,这就是我内心的想法,要是人能变形,可以躲在任何地方就好了,那我就不会被人找到了。”
“那你也稍微变个……不那么像蛇啊壁虎子之类的外形吧?”杨可忍不住吐嘈道,“忒难看了!一看就是反派啊!很多软体生物也很美丽的,比如桃花水母。”
欧阳嘉一胳膊肘让他成功闭嘴,截断话头问:“你的心路历程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六月五号那天晚上,在这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