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跟栾叶电话,聊起母亲最近的工作和邹市有什么新鲜事,栾叶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参加的那个理科状元的葬礼吗?”
董芳华下意识想回答“记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她只跟父母提到任信家里出了事,却没提过具体是什么事,也没提到她当时骗了父母留在邹市“偷看”了赵子英的葬礼。撒谎原来是件如此困难的事情,她之前并不这么觉得。她以前只需要记两条故事线,对于一个搞过小说创作的人来说,这不难,她只要把另一条时间线当作小说来看待就好。然而,此刻她却需要记三条线,真实世界中发生的,她原本编的,她后来挑明了哪些,又隐藏着哪些……以及彼此的逻辑关系。
她在电话这头的沉默让栾叶以为她是在回想,便道:“快一年了,估计你也想不起来。就是那个因为车祸死了的食品加工厂老总的孩子。现在事情可热闹了。”
“怎么啦?他们觉得赔偿金不够吗?”这是董芳华最担心的事情。
“那倒不是。”栾叶说,“是肇事一方出的事情。那家人好像挺穷的,不过,也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缺钱嘛就超载,害人害己。但他们也被坑得挺惨,好像保险公司和工厂一起骗了他们,说这种情况什么赔偿都没有,所有的钱都要他们自己付。一共一百多万,让这种家庭掏钱,那不是要人命吗?”
“是啊,可这不是都定下来了?怎么又闹到要上新闻了?”董芳华尽量表现得平静淡定,像个局外人。同时,她也放下了心,看来任信还是听了他们的建议。
栾叶说道:“所以我说这可怜之人就是有可恨之处嘛。不知道谁跟他们说的,保险有赔偿款,工厂也该有工伤赔偿。他们就找到了保险公司,还起诉了工厂,据说两项加在一起,能够给一百五十万,那可就比赔偿的钱要多了。结果嘛,肇事一方的老婆和侄子就因为这些钱又打了起来。那个老婆真是能闹,找了好几个媒体,说自己辛辛苦苦把侄子养大成人,现在侄子不仅不赡养自己,反而还跟她抢老公死了的赔偿金,还在家打她骂她,总之闹得很难看。”
“啊?那你们打算报道吗?”董芳华愕然。虽然这个走向他们之前就猜到过,但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到这一步,她还是觉得不胜唏嘘:这可真是场人伦闹剧。
“还不知道呢,我们看电视台的。如果电视台放了,我们就也准备稿子。可是你也知道,这件事情跟赵家毕竟有关系,他们多半不会让消息外传。“
这就好。董芳华想,这是唯一可以让自己欣慰的消息。她也不希望这件事情被传开,一旦消息被传开,任信也许会被曝光,那么自己和任信的事情也会被揭穿,她之前的很多事情必然再也瞒不住。
所以她的担心最终落脚点只是保护自己,董芳华暗骂自己冷血。挂断电话后,她给费铭又去了电话,简要叙述了一下从栾叶处得到的消息。
电话那边,费铭似乎很忙碌。他说:“既然赵家当年想要任信他们不得安宁,多半不会让他们上电视台调解,这点你可以放心。至于任信和他婶婶后边要怎么吵架怎么闹,那都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们已经尽力帮他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
话是这么说,董芳华却放不下。她鬼使神差地给任信的QQ发了条信息:“听说你和你婶婶的事情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仍然可以找我。”
她本以为这条信息仍会被拒收,可不知何时,她已经被任信解除了黑名单。
这条信息竟然发送成功。
宛如潘多拉的盒子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