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头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一脸惊愕的高声道:“张老三!”话音刚落,又想起张逸那马匪身份,忙捂住自己嘴巴,人却一溜烟的从城楼上跑了下来。
城墙下张逸一把接住,范头当胸一拳:“他娘咧!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啊,你这小子,居然还没死?”却只见一拳打得张逸是倒退数步,摇摇欲坠。当下又是大惊,张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逸揉揉胸膛,苦笑一声,道:“老范,你还是这毛手毛脚的性子,走吧,找个地方,咱兄弟俩聊聊!”
范头抬头往城楼上扯了一嗓子:“弟兄们盯紧点,我去去就回啊!”上面隐隐约约丢下一句:“范头儿,给弟兄们打壶酒来!”
范头笑骂了一句,推着张逸就走:“老三,头前带路,带路!”
张逸也不推脱,自个儿走在前面,七弯八拐的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个所在。却是一个茶铺,靠墙而建,三面皆是木头,门窗破败,四下漏风,一面黑乎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幌子挂在门口柱子上,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隶字:茶,此时茶铺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张逸笑了笑,道:“许久未曾回来,这茶铺倒也一惯的没生意。”寻了条完整的胡椅坐下,又高声叫道:“王伯,来两碗茶!”
须臾,一个须发皆白腰身佝偻的老头从里间黑暗处走了出来,看见是范头,口中埋怨道:“小范子,不好好当差,又偷懒了?”往桌上摆了两个碗,猛然间看见张逸那笑嘻嘻的脸,老王头那枯瘦的手轻轻一抖,碗便掉在桌子上,老王头四下看了看,见除了他们三个,鬼影出没有一个,当下便哑声道:“我的个天!老三,你还活着?”声音里掩藏不住的喜悦,不等张逸回答,又怒道:“你跑了就跑了还回来作甚?现在兵荒马乱的不太平,再说,要是让王二麻子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张逸眼睛一阵酸楚,这老王头,却是这马邑城中,为数不多的还能对他好的几个人之一了。小理当下笑道:“王伯,你但可宽心,我此次来,就是寻王二麻子这贱种的晦气了,他可最好求不要落到我手上。”
老王头再欲说,张逸却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家小飞呢?”
老王头一下被提到了痛脚,一边往碗里加水一边骂道:“不知道死哪去了,他娘的,养儿防老,老子是养了个白眼狼,一点棺材本被他挥霍一空不说,现在人都看不到了!”说完,一边骂一边叹的步履蹒跚走向了里间。
张逸正欲再问,范头却是轻轻扯了扯张逸衣角,示意不要再说,张逸八卦之心大起,低声道:“怎么回事?”
范头叹道:“你可别再小飞小飞的喊,人家现在可不是当年的小孩童了,几十岁的人了都。这小子,长得老高不说,人也壮实无比,又不知道从哪里习得一身武艺,整日里跟城中一帮子游侠儿厮混,好勇斗狠倒是没人能比得过他,前些日子和王伯说要出去闯荡,见见世面,现在就见不到人了。可怜王伯一人把他拉扯大,唉!不过,他倒是好福气,娶了个媳妇儿,生了个挺乖巧的儿子,叫做王双,啧啧,身手也挺厉害的,不过今日却是见不到了,前些日子他叔叔不大好,往城外他叔叔家去了。”
张逸脸上怒色一闪而过,道:“小时候挺乖巧的,反而大了却不懂事了?不知道父母在,不远游么?”
范头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说说你吧,你这老小子,这个时候跑回来,准没好事,说吧,你这些年都干什么了,现在找我干什么?”
张逸苦笑道:“果然瞒不过你!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一雪当年之耻,顺带再做点”
范头道:“啧啧,刚才看你没四两力的,找到靠山了?”
张逸道:“嗯,王二麻子阴狠,我手筋脚筋全断,要不是我祖上那点玩艺,你现在估计就见不到我了。好了,长话短说,昔年我遭人陷害,受气不过,到了北山落草,专门打劫鲜卑人与往来的商队,日子过得也甚潇洒,后来那王二拉了一帮人,在山下好不狼狈的要求入伙,我知道他被官兵打得四处流窜,本想着看在乡人的份上帮上一把,谁知道这厮却是那养不熟的狼崽子,趁老子带人在幽州时,暗地引诱了帮兄弟与我为难,结果在那贱人的帮助下,站我这边的一干弟兄死伤殆尽,王二当着其他兄弟的面,挑断老子的手筋脚筋,说是让我自生自灭!
他娘的,他却想不到,老子自有一套保命的医术,否则,早就化作一具枯骨了!后来在涿县安顿下来,本想这辈子也就这样算了,谁曾想,后来却遇上一位豪杰,现在便在他麾下做些小事!”
说完,张逸脸上悲痛不见,却是有些洋洋得意。
范头喟然长叹:“昔年我见你好久不来城中与我等耍子,心中便隐约觉得不对,后来果然传来北山火并的消息,我看到王二麻子洋洋得意的嘴脸,便知道你这小子难逃一劫,想不到几近四十年,你我皆已老去,却仍然还能相见,真乃幸事也!”
张逸也是不胜唏嘘:“都老啦,我十六岁离开马邑城,如今年届花甲,你我已经是满头白发,离死不远了。小理”
范头一声苦笑道:“我要比你小几岁,我可不想死,家里老小还要靠我挣命呢!”说完得意的一笑:“我虽然命薄只有一个儿子,但儿子厉害,一口气给老子生了三个孙子,哈哈!”
张逸一声苦笑,道:“自二十年前遇见主公后,我才从心若死灰中重新振作起来,后来兄弟们的帮衬下,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儿子,至于孙子,我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看得到了。只可叹偌大一个张家,现在却是寻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