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摇了摇头道:“夫人啊!你又把事情看的太过简单了。僧王与我地位不同,功高权重则易招物议与猜忌,对此,我不得不防啊!况且湘省为我军之根本,若我奉旨北去,弃故土如敝履,湘省有失,则我必成古土千古之罪人啊!所以如今之计,就是要在此地称病不出,要朝廷不得责以抗旨之罪,又不许以湘省军民同声唾弃!”
欧阳夫人也默不作声了,静了好半天,曾国藩方才接着说下去:“平贼决计要平,不平贼无以为人。出任勤王亦义不容辞,此皆为臣之大节,然而少荃所谓持盈保泰之说,也甚为有理,须时时留有后路,断不可持功自傲,引火烧身。”
“如此说来,如今你这兵分两路,实在是不得已之举?”
“是啊!若我不奉旨北上,朝廷定然攻讦不断,只怕又有祸事。若我奉旨而去,湘省根基必失,湘勇定然心系故土,军心大乱,到时只怕军力不保!着实是不得已啊!”
“那你派往庐州诸将与少荃汇合之后,也算是奉旨而为。哎!有少荃身在,你尽可放心了!”
“是啊!少荃如今已是锋芒必显,可以独挡一面了,有他斡旋,我迟出半月,朝廷亦不得责难。只是左季高……”曾国藩一想到自己与李鸿章、左宗棠之间微妙的关系,就不无担心起来。
“是啊!你素来与季高貌合神离,人人都说汉人三大名臣功高德懿,封疆将帅多出自你三人门下,谁知这其中还有这番争斗?”欧阳夫人也不无感慨的道。
“说你少见多怪,你还真是……现如今长毛已非昔日。伪义王机巧百出,诡诈异常。少荃为人过于锋利,须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此乃事物常理,功高人妒,权高主疑,亦是古来常情。左季高向来与我师徒二人不对付,我若在时,他尚忌我三分,不敢与少荃针锋相对。我若不在,少荃也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不过,正因为如此,他二人才永居我之下,为我所用,而且得心应手!”
“那,你现在不在,不怕少荃和季高奉旨汇合一处时闹将起来,临敌之时互相猜忌、掣肘,为长毛所乘?”看着丈夫有些得意,欧阳夫人不无担心的说道。
这句话正是说者无心,听这有意。欧阳夫人的话犹如惊雷一般震动了曾国藩的心绪。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担心的是什么了!他也终于明白了长毛选择在此时闪击岳州的真实用意了!
长毛这招看似平常的围魏救赵之计竟然是虚晃一枪,他们真正所图的,竟然是左、李二人!若自己**不得,以左、李二人相处,必会互相掣肘,利于各个击破。若左、李二人被消灭,剩下自己这个光杆,又如何能够独撑大局!毒!好毒的计!!
曾国藩猛地跳起身来,大声道:“多谢夫人提点!为夫这就动身!唯愿左、李二人不中长毛诡计!来人!来人那!速速备马,本爵要即刻动身北上!!”
他现在根本顾不得一品侯爵的体面了,丢下满脸惊讶的欧阳夫人,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跑去,从上谕传下算来已经数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来不来得及阻止这场针对自己三人的阴谋,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