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六大传

一百三十九回 想当元帅的士兵(1 / 2)

一百三十九回想当元帅的士兵

高唐西南方的山林之中,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罗泽南率领部队进驻这里已经是第二天了,在他的安排下,神机营在这里潜伏下来,就像一只窥伺猎物的狐狸,时刻等待着一跃而出的契机。除去那些给派出去哨探的斥候之外,余下的士兵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将官们给主帅召集了去参议军情,普通士卒便三三两两地扎堆谈论起罗大帅的用心来。为什么要他们闷头钻在这山沟里,既不打,又不走?

一个黑脸壮汉嘟嘟哝哝地抱怨道:“这都好几天了,连捻子的面都碰不到,真不明白大帅究竟为什么放着高唐不打,却要拉咱们来钻山沟!”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而且还不许生火做饭,啃这几天炒米,啃得我都有些胃痛了。”那黑脸的忽然道:“哎,老六你说,会不会是大帅怕了捻子,所以才把尤仁他们扔在那里攻城,自己却逃走了?”

那人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道:“胡说八道!”黑脸还要反驳,却听身后一个人出声道:“老海,这可真不能怨六哥说你,罗大帅确不像是干这事的人。”被称为“老海”的黑脸扭头望去,却见是自己同一个队里的袁治安,当下拍拍身边道:“老明你又知道什么底细?不妨说给兄弟们听听看。”

这袁治安本名富明阿,原是前朝兵部尚书、辽东巡抚袁崇焕的后裔,还是最近才遵辅政王敕令改回汉名去的,一时间同袍之中大有改不过口的在,照着从前的习惯叫他老明的仍然很多。他也不甚在意,大家都在一个锅里捞饭,讲究那么多作甚?当下在黑脸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昨天不是轮着我出去当斥候么?跟你们说,大帅吩咐下来的军令,是查探高唐那边捻子的动静,瞧他们有无出城攻击尤仁。”黑脸有些迷惑地反问道:“那又怎样?”袁治安笑道:“怎样?尤仁那家伙如此胆小狡猾,给捻子一打,还不望风而逃?捻子能不追他么?等到追出了高唐城防,咱们杀一个回马枪,到时候谁赢谁输,可不用我废话了。”

黑脸与老六同时恍然大悟,一起低声窃笑道:“原来大帅把尤仁那厮当鱼饵使了,哈哈!”袁治安也笑了笑,起身要走。黑脸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着什么急!你身上有军令?”袁治安摇头道:“没有。”黑脸笑道:“既然没有,兄弟们一块聊聊天不好么?我瞧你平常老是这样,有事没事都喜欢独个儿闷着发呆,不给哥哥面子啊?”袁治安因为出身的关系,平时做人确有些小心谨慎,能不招惹的尽量不去招惹,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孤僻了。见黑脸这么说了,当即重新坐下,陪笑道:“哪里哪里。”

老六出来打圆场,道:“这是闹什么!大家都是袍泽,何必捻子还没打着,先伤了自家和气。老明,我问你,这回打算领几等功牌啊?”袁治安有些拘谨地笑了笑,上一次他那一块三等功牌几经波折,最后还闹得奉敕改名,早已经是人人皆知,也时常给人拿来当作取笑他的话柄,袁治安虽然心中不乐,可也只好勉强承受了。黑脸皱眉道:“老六说话带刺,小心哥哥老大耳刮子抽你。”伸胳膊肘撞了袁治安一下,笑道:“老六他没恶意的。洋教习不是说了么,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瞧老明这么一块功牌接一块功牌地拿下去,用不了几天可就升做二等军士了啊。有了二等军士衔,就可以提队佐,以后再升一等军士,再提队总……啧啧。”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咂了咂嘴。

袁治安涨红了面孔道:“老海胡说什么!兄弟上回不过是侥幸罢了,真刀实枪的打仗岂是寻常操练可以比得?”老六随口附和道:“就是就是,要叫我说,还是自家性命最最要紧,什么功牌啊军衔啊,都是糊弄孩子的把戏,骗咱们去卖命的。”袁治安见话头越说越下道,深怕给长官听见,问罪之时将自己牵扯了进去,连忙推说小解,溜之大吉了。

黑脸与老六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不休,忽然听得三长三短号角声呜呜地响了起来,不由得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同声叫道:“集合了!”号角声响过三遍,所有士卒都已经分营列哨地聚集完毕,等着上峰下进一步的命令。

夜色降临,神机营像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摸出了山林,马不停蹄地朝着高唐以南的刘家集奔去。罗泽南骑着自从他奉调进京以来就陪伴他左右的青花战马,一面竖起耳朵听着三军之中的细微动静,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三十里地外的刘家集去。根据斥候一站接着一站的急报,今天晚上捻子就屯驻在刘家集。

自从那天自己率部撤离了高唐之后,韩见峰在城里观望了几日,第四日头上便提兵出城与尤仁厮杀。尤仁先还硬着头皮撑了一阵,后来实在抵敌不住,便仓皇往南逃窜,这帮人打起来不行,逃起来倒是飞快,眼看就快要越过沣河了,罗泽南真疑心他是兔子托生的。韩见峰一战告捷,得意之余,把吕军师的忠言更加当作耳旁风,不顾一切地领着前锋猛追,追到刘家集,天色已黑,他追得又饿又累,当即下令就地扎营,叫手底下人置办了酒肉来大吃大喝。吕纯儒在后队慢慢追赶,此时离自己还有好大一段路程,不趁他没在耳边聒噪的时候吃喝个痛快,等得他来了又要嘟哝什么酒为兵家大忌之类的无聊话,偏偏还要看张大哥的面子不能叫他太难看了,真是难受死个人!

他撕扯了两条猪腿,喝了几坛子劣酒,觉得醉意上来,也不解甲,翻在地下倒头便睡。手下人早看习惯了头目如此行径,也不奇怪,更没人去唤他。眼看快要天亮,正是黎明前最最黑暗的一段时分,天色一片乌漆抹黑,真可说伸手不见五指。捻子的军营之中火光点点,巡哨站岗的有些尚还清醒,有些已经抱着枪杆倚在营帐旁边打起了盹。一片寂静之中,似乎正酝酿着一阵猛烈的风暴。

韩见峰正睡得香,蓦听得一阵爆炸声响,他从梦中惊醒,睁开惺忪的双眼愣了片刻,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更加猛烈的隆隆声已经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炸响开来,一瞬间似乎整个天地都要崩塌了一般。韩见峰跳将起来,大声怒喝道:“怎么回事!”一个捻子慌慌张张地撞进帐来,急叫道:“头领大哥快走,清妖打过来了,咱们的红粉走了水!”

说起来也算神机营撞上了大运,刘家集的地势北高南低,罗泽南指挥先遣部队爬上北边小山坡,无声无息地干掉捻子的岗哨之后,大军才陆续就位,半数居高临下发起第一波攻击,另外半数等在下面,只要上头一打响,这边就冲进捻子军营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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