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向荣、琦善两大臣久攻南京、扬州、镇江不下,徒拥重兵,但一味掣肘而无所成功;
在两湖,胡以晃、赖汉英等人统兵“西征”,窜扰赣皖,再逼湖北;
在北方,李开芳、林凤祥从山西借道河南窜入直隶,兵锋已过深州,直捣献县、河间。
整个大清版图,几乎无处不是烽烟弥漫、土匪蜂起。咸丰心里明白,这种局面若再迁延下去,日复一日,一旦师老饷匮,真是不堪设想!
可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不光有一个盗贼猬起的烂摊子,还有一个暮气沉沉无所作为的军机处。首席军机大臣祁俊藻虽然清介端重,颇负时望,可是为人迂阔不可言,每天多是一些性理道德之论,大多毫不可行。至于其他的大臣,也多是因循诿卸,麻木不仁。内外交困,咸丰不得不大违祖制,让奕訢进入军机,盼望他能够扭转这个危局。
奉到上谕的袁潜,虽然早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历史事实,可是仍然激动不已:苦熬数年,这一下总算拨云见日,看见光明了。
他奉皇帝的命令,即日便开始在军机处办事。军机处的办公所在,称为军机堂,位在隆宗门外,房屋不过五间而已。在南不远便是章京值房的所在,照规矩,每日寅卯之间,军机便须至值庐等候召见,至辰初传散,方得各回本衙门办理事务。
这天是袁潜在军机值班的头一天,他不敢去得晚了,天还黑蒙蒙地,便爬起身来准备出发。是时领枢务者为祁俊藻,另有礼部尚书麟魁、工部右侍郎彭蕴章、吏部左侍郎邵灿,合共五名军机大臣,此外还有章京若干。
进得房去,众人一一起身,除祁俊藻是体仁阁大学士可以不跪之外,其余人等各照见亲王之礼上来参见。袁潜连忙还礼,在属于自己的那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军机值房之中除有要务,是不许随便说话的。五个人没一个出声,一时间屋里一片死寂,连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见。天色已经大亮,皇上还没传旨召见,大概是尚未起身。袁潜闲极无聊,又不能同人谈天,索性注目打量这四位军机。
四个军机里面,年纪最大的当推祁俊藻。袁潜事前已经做足工夫,知道他是嘉庆年间便中了进士,在朝为官,可以说是历事三朝的老臣。看他头发胡子都已经近乎全白,坐在那里精力十分不济,不住垂头打盹,袁潜心里有数,他在军机领班这个位子上也坐不了多久了。〔按此俊字当为寯,字库阙如。〕
另外三人之中,彭蕴章、邵灿是汉人,两人年纪差相仿佛,都是五十来岁,彭蕴章显得精神奕奕,十分持重,邵灿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麟魁是唯一的满人,系出镶白旗,是道光初年的进士,如今也已经到了耄耋之年。袁潜知道他并没什么不得了的政绩,在朝中关系也不深厚,何况照历史不久之后就要退出军机了,是以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