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我想杨虽然不能说没有一点犹豫,但他心灵的矛盾与困扰其实也许并不那么大。一边是毁灭更多生命并且以自己的手去污蔑民主主义的精神,另一边是接受专制者将对民主政治的压迫,杨宁愿选择后者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虽然说这其中也有著他个人个性的限制。但就像比克古说过的,与其演变成“同盟独裁政权跟帝国专制政权争夺宇宙霸权”这样,那还不如就让自由行星同盟以堂堂民主国家之名灭亡。
杨常被视为“守护民主主义的骑士”,在某种意义来说,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杨说过的一句话“最坏的民主也好过最好的专制”,却常常被拿出来(尤其是只看过动画没读过小说的人),指称杨是笃信民主才是正义,所以要推翻专制政治。太艰深的政治理论我不懂,不过,我可以指出这其中对杨有很大的误解。首先,这句话虽然确实是杨亲口说过的,但那是在针对先寇布犀利的质问所作出的反射性夸大的回答,也是一个私下的谈话,并非公开的表述。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杨的内心想法其实不能够忽略。书中很明白地指出,杨根本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话,他并不真的认为民主“绝对”优于专制,当时杨也想到历史上也有民主国家以自己的手去污蔑民主精神的恶例,甚至,面对他所处在的世局——老朽而腐败的民主政治vs新生而清明的专制政治,杨的困惑以及矛盾其实是非常非常深的,一直到他死,他都无法得到真正的解答。甚至他也知道,解答未必存在。杨所相信的,顶多是“最坏的专制政治之后会产生最好的民主政治,但最坏的民主政治却不会产生最好的专制政治”,勉强以数量来比喻的话,在杨的心目中,民主跟专制的优劣,可能只是六十比四十而已。或者说,相较于民主,杨更不信任专制,如此而已。
那么,为了这样根本称不上是坚决的信念,姑且不论同盟灭亡之前,杨身为同盟军人必须遵守国家政府命令作战,在同盟政府垮台之后,最后杨选择了与莱因哈特敌对而不是降服,值得吗?杨选择了他一直都给予最低评价的战争,值得吗?
这里存在一个常见的迷思,一些人误会杨最后选择不降服,是为了要推翻新银河帝国的专制政权,其实不是的,杨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如果在那个时空中,不是有那么极端的状况,而是除了新银河帝国之外,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国家,其中也有民主政体存在,那我相信杨不会选择战争。因为杨希望的并不是专制消失,更不是莱因哈特的政权消失,他只想为了小小的民主精神幼苗,争取生存的一席之地而已。为了这一点,最后,即使不是没有一点犹豫以及怀疑,仍然选择了抵抗征服,我想,这才是不让之前的一切成为闹剧吧!至少,对于那些追随者而言,是值得的。但是,也许杨本人反而无法有这样明确的结论吧!
所谓,具有最高价值的是民主?是自由?还是和平?事实上,不管喜爱杨或厌恶的人怎么去作文章,在我看来,杨自己是没有答案的。
杨提过,在战争之前与之后,人们对于生命的看法是不同的。对他来说,这始终无解。杨并没有特意去倡言或是宣扬他的观点,只是他当然会依照心中摇摆的想法去作选择,这样的选择虽然影响了很多人,但也不能说那些人就是没有自由意识的。人会追随一个理念,往往是因为那个理念跟自己的价值观相符。
也许有人认为,如此的摇摆太过天真,也有更严厉的批评说是虚伪。但我不懂,难道刻意忽视自己心中的迷惑与矛盾,选定一个主张就硬是贯彻到底,这样叫做诚实吗?我倒是觉得,对于本来就很难有绝对答案的问题,为何非要作出斩钉截铁的答案呢?那样的“果断”其实是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呢?
虽然不是说这世界上绝对没有那种认定一种信念就毫无怀疑的人,但对于所谓信念,在遇到不同情况,尤其是极端的条件下,会有动摇迷惑其实很正常吧!尤其对于自己的正确性没有那种坚信不移的固执的人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我只能说,那种无所迷惑动摇的人,恐怕是最为可怕的人吧!就像银英中的鲁道夫大帝。
不管怎么说,把杨视为是打着民主至上、自由至上或是和平至上的旗帜的人,我想,那是对杨的高估,是把他过度神化吧!
对杨来说,这些东西都重要,要勉强选择其一,本来就是太过强人所难的事。就好像“你的儿子跟女儿都掉进水里快淹死了,你只能救一个,你选择救谁?”这本来就是两难的问题,就算不得已选择了,能够毫无疑虑地主张自己的正确性吗?
就这一点来说,批评杨觉悟得不够彻底,我认同几分,但若说杨虚伪,那我想,“虚伪”一词在字典上的定义或许应该要改写了。所谓对自己诚实对他人诚实,应该不是明明自己没有绝对的主张,却表现出来好像是有的吧?但是,相对而言,明明内心迷惑,表现出来也是迷惑,至于他人如果误解、曲解、认定是挂著某种单一色彩的鲜明旗帜,那就不是当事人必须负起的责任了,我想,那其实只是众人期望(不管是好意恶意)的投射。
而,矛盾与自我质疑不等于优柔寡断。杨一次次在两难之间做出抉择,即使也有所疑虑,也怀疑自己的正确性,但是一旦选择了,就坚持到底。杨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他对于同时代甚至是后世的人都负有责任,所以一旦走上一条路,杨也只有走到底,他没有后退或回头的权利。正如杨选择了坚守民主精神,那无论面前摆著是怎样的诱惑、怎样的艰困,他不曾放弃。他很清楚,他要捍卫并且自身也严格遵守的,是民主主义的精神,既不是国家也不是政体。也因此,但认知到同盟政府的所作所为违背了民主精神甚至是民主政治赖以维系的法律,杨是会反抗的。
虽然说形式并非最重要,但是很无奈的,法律经常必须仰赖形式的才能呈现其正当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杨也并不轻视形式,甚至可说是非常重视。例如事前先向比克古要到命令书以免之后讨伐叛乱师出无名,还有同盟最后一战之前,邱吾权让姆莱等人带去给杨的战舰让渡书,现在看来,那并不是所谓玩笑而已。也许是因为本质上有微妙的共通性,邱吾权可以说是同盟中枢最为了解杨的一个人吧!他知道虽然不过是一个形式,却是让杨得以正当地拥有同盟所释出之武力的依据。重视这些法据形式的杨,才是始终把民主法治的真谛放在心中的。
更明显的例子是后期从同盟出奔的杨最后加入艾尔·法西尔,他始终拒绝站上最高权力的顶端,拒绝当一个指导者,这不能不说是杨对于民主政治的呈现有一种近乎完美的理想。虽然是一种形式,但一旦舍弃如此的形式坚持,就可能是流为藉口而腐化的第一步吧!有太多的例子是一旦像现实低头,为了争取更大的效益而对于最初的坚持作出让步,从一小步到一大步,最后牺牲了原有的理想。虽然也有可能在往后慢慢修正,但也有可能是走向不可修正的歪路。不管是国家还是个人,几乎任何形式的堕落,都是从微小的让步开始的吧!
从前读银英,受到杨的感染,最讨厌的就是特留尼西特。现在的自己再重读银英,列贝罗的末期同盟政府权力者则让我有更深层的愤怒。虽然看到最后列贝罗的结局,也未尝没有一点哀悯唏嘘,却不足以盖过那样的愤怒。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将杨像消耗品一样消耗掉,而是对于他那种自以为是站在大义名份下,就可以理所当然、不顾法纪去牺牲他人的自我陶醉以及自我膨胀感到无比的恐惧以及嫌恶。因为自己是为了国家,所以就算不近情理去牺牲他人是应该的,而被牺牲的人则不能有任何反抗,就算被逼到走投无路也应该维持某种矜持而不能做出狗急跳墙的举动。
看著列贝罗与荷旺或是邱吾权的对话,想著一个人的思考可以偏颇僵化到这种程度,就有一种深沉的无奈。在做著无耻残忍举动的同时,却还以为自己是可歌可泣的高尚奉献者。历史上,类似的剧码恐怕也不只上演过一次了吧!
如同先寇布的愤怒一般,无论是哪种政体,权力者的本质都一样,为了私欲,或是为了自以为的大义,可以忘记所应秉持的精神与原则,做出一切令人发指的行为,但反之,别人则不可以,不管被怎样压迫、亏待,都不容许有脱离期待的作为。
我无法像杨那样还有余裕去体谅甚至同情如列贝罗这类人的苦恼,我只觉得这种眼光狭隘又自以为正确无比的人,更令人感到无力。推到极致,我想我对于那种坚信自己的正确性,毫不动摇,不管自己做出什么事,最后都可以归责他人,不懂得反省,只想著他人应该如何如何的那种人,有著无与伦比的背离感。
对于对杨的“后世批评”,最刺眼的也正是那一段说什么如果杨自认是同盟的军人身分的话,那对于政府即使不近情理的要求牺牲,也应该甘之如饴地就死。会说这种话的人,大概也正是那种只要不牺牲自己,怎样牺牲别人都能够视为当然的吧!军人就不是人吗?如果是民主国家的军人,至少也有可以主张的权益吧!政府就算要处以死罪,也应该要有法律的依据。如果没有,如果只不过是凭著权力者的揣测以及决定就可以处以私刑的话,那岂不是跟完全无法无天的专制独裁者等同?这样的民主政府,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人拥护服从呢?
就算是杨,他又为什么要甘于被谋杀呢?就因为杨所坚信的是民主的精神而非表面的实施体,以他的思想来说,他当然是不能够接受政府在没有证据也没有法律依据的情况下将他处刑的。对于不正当的权力有反抗的义务以及权利,是身为民主国家的公民所被赋予的责任以及权益。如果杨屈从了,甘于牺牲于这种于法无据的谋杀,那么他过往所相信并且为之努力甚至放弃许多的一切,都将成为虚妄了。
杨为什么重视民主?我想简单来说,杨重视而且向往的是,每一个人可以自由自在生活的权利。
然而,为了这样的理想,却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我认为杨是非常重视“生命”的,但是,这里的“生命”,并不只是存在就好,是拥有自主性以及尊严的存在。所谓“自由自在地活著”,“自由自在”与“活着”何者更重要?我想杨并不能单纯明快地选择其一。终究,有些问题还是无解的,杨无法满足于一厢情愿、天真浪漫的思考所构筑的答案,所以,关于他的矛盾、困惑,终其一生,他仍然没有解答。
-不凡的平凡-
在说杨伟大或是说他是英雄的时候,也许会有一丝犹豫吧!并不是说杨不配“伟大”二字,或是说他不配被称为“英雄”,但杨跟一般意义上的伟人、英雄其实都很不一样。
单就主动性这一点来说,杨似乎就很难成为传统意义上的伟人或英雄。虽然说杨在每个人生的关口是尽可能地自主自发地作选择,但是,他却是被动地被推到那些关口,而不是主动积极地跳到那些关口前。
另外,基本上杨并不具有那种崇高的“使命感”,他有的其实只是“责任感”的层次。
杨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神选出来去进行什么大业的使者,这也并不只是因为他是无神论者如此简单,杨欠缺自许使命的昂扬与热血,对他来说,他只是对于交付给他的工作尽到责任,或者说,对于他所处在的立场与地位,尽到他自认应尽的义务而已。这在一般状况来说,无疑是一种消极的态度,然而,对于握有一定的权力、拥有充分的才能、甚至处于只要愿意就可以进行破坏与建设的地位的人来说,这种没有丝毫自我膨胀以及过度自我期许的淡漠,却是一种安全的保证。因为如此一来,就不会成为为了自己的正义而抹煞他人的那种严厉的“正义使者”。
这种似乎也可以被批评为怠惰的被动,对于处境一般的人而言,或许只不过是平凡的处世态度而已。但是,在现实世界中,许多人常常只要掌握到一点点小小的权力,就自我陶醉、自我膨胀得人格变形,所谓的使命有时已经不只是压制他人的藉口,甚至是自己也深信不疑的主张,很多违背初始原则、违背初始精神的作为都会跑出来。对照之下,尤其是后期的杨,身为同盟军战绩的独占者、最高智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他却能始终维持如此的态度,即使不是值得推崇,也是难能可贵了。
姑且不论银英中的其他人物,杨之所以能够让许多读者深深感到有亲切感,是因为他始终具有一些平凡人会有的小毛病,例如赖床啦!发牢骚啦!偷懒啦!抗拒过生日啦……此外,杨的兴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酒、红茶、历史书、午睡……这些当然都没有什么了不起,很多人也都会有相同的毛病以及嗜好。但为什么这些细微的地方却让我们难以忘怀?为什么给人一种温暖、甚至是值得珍视的感觉?
我想,杨的这些地方之所以让人特别有感觉,正是因为微小。
人的性情往往是展露于微小的生活细节。而其实也体会到,人其实没那么容易能够坦然而自然地显现自己的小毛病。尤其到了某种层级,有了某种地位,人常常会改变自己,变得更不容易在人前泄漏自己可能会招致批评的一面。不然的话,就是可能会把原有的小毛病恣意地放大,变成一种执拗的任性,有的人甚至会加以炫燿。
杨的不凡,并不是因为他有那些小毛病,而是那些小毛病无论在他哪一个时期,都始终如一。也就是说,无论他的名声地位如何提高,无论他的权限变得多大、责任变得多重,无论他被捧为怎样的英雄甚至是救世主,无论世人给他多高、多夸大的评价,他还是他,在意的事情没有变,不在意的事情也没有变。
再说杨的兴趣。无论红茶里掺入多少白兰地,这种饮料也不会成为什么神奇的东西。执著于红茶热水注入的时间啦!口感啦!白兰地的比例啦……这些芝麻绿豆小事的杨,正是让人感觉特别有亲和力的杨。杨并不是刻意强调自己的兴趣,而是真正地喜爱,即使在外人看来这是多么微不足道,他还是单纯地喜欢并且享受这种些微小的喜好带给他的乐趣。
真正让人有感受的不在这些兴趣本身,而在于无论杨是“杨威利中尉”、“杨准将”还是“杨元帅”,这些兴趣都没有减色过,杨始终都能从如此的小小乐趣中得到属于他的满足与幸福。
杨的欲望并没有随着身分地位的提高、名声的响亮、他人的崇敬信仰而有所增加。杨没有自我膨胀的不仅仅是自我评价而已,他的欲望亦然。没没无闻的杨是少欲知足的,然而成名之后的杨仍然如此。
满足于微小幸福的杨,对我来说,是一种不会失去光彩的温暖。
正因为杨所求不多,即使带著阴影与缺憾,但杨要能够幸福地过日子,其实并不困难。杨是依照自己的个性生活,而非依照别人的期望与料想生活。
说起来简单,其实并不那么容易,真实是许多人只要在工作上升了官什么的,就会产生“要拥有跟自己现在的身分相称的生活水准”这样的想法,而那种生活水准通常并非依照自己原始的需求与希望而打造,反而是依据世俗的认知来制定的。而且,就算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成就,随著年龄增长、经历变多,人的欲望往往也跟著增加,从前可以从中得到幸福的乐趣会变得淡而无味。所以,以我所看到的,许多人在有了小小的成就(跟杨比较起来,绝对是微乎其微)之后,渐渐地甚或毅然地抛弃了自己本有的单纯的兴趣喜好。人们不是得到更多,而是在得到某些东西的同时,遗失了许多难以挽回的纯粹。
处身在散发迷醉灿烂的耀眼光环中,能够从琐细平凡的休闲中品味生命的细碎芬芳的杨,不愧是“最能耐得住和平之无为”的人啊!
不过,杨的欲望虽然平淡微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杨也不至于克制甚至压抑自己的小小欲望。在他需求有限的范围内,我认为杨其实是一个对待自己也相当好的人。换句话说,尽管有著许多矛盾,但杨是一个能够和自己和解的人。老实说,我个人是觉得那种完全无欲无求的人是很无趣的。
正如杨的想法是,不能够为自身的权利起而奋战的人,也无法指望这种人会为了他人的权利奋斗。正如那句俗话:要先能爱自己,而后才有能力去爱别人。银英中不只一次提到,杨并不是一个被虐狂,说他“自恋以及被虐待的元素都在水准以下”。所以杨也一直有著维护自身权益的正当意识。然而,这个意识的界限并没有随著他的立场不同而改变,杨没有因为被奉为救国英雄就自我陶醉地接受牺牲他应有的生活权利,也没有因为拥有高地位高名声而扩大自己认为应得到的权利范围。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杨始终记得他只是杨威利。
杨的这个特质,在与他人的互动交流中,也展露无遗。
世上多的是那种有了一点点地位与权势就摆架子、变嘴脸的人。有的人甚至会说服自己,这是站上某种位置必要的牺牲或妥协。也有一种人是为了维持与他人的关系模式,让私人交情无论何时都凌驾在公务关系之上,而变成滥好人。
以杨的立场来说,记得自己是谁固然重要,但记得自己是司令官也很重要。尽管杨允许容忍属下的毒舌、辛辣言语,但是,在宽容之下,他也有身为上位者的魄力与担当。
杨始终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许多他人认为的了不起,在他自己看来,只不过是自己处在位置的义务而已。所以当同盟政府过河拆桥、恩将仇报时,远远不及先寇布以及亚典波罗等人的愤怒不平,杨所心寒的一直都是同盟政府卑劣地违背宪法的宗旨以及立国的精神,而不是那些人的忘恩负义。我想这不只是因为杨的心胸宽大,而是他始终认为自己很平凡,所做的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所以他没有自己付出的是何等不得了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这种想法。杨的精神不会因为他人的错待而失去平衡。
当别人都认为你不平凡时,却能始终认为自己平凡,并且也甘于平凡,我想,这就是不凡。
-沉淀的感动-
始终都明白,对于杨的喜爱、崇敬、感动,从来不是因为认为杨是最伟大的,更不是因为觉得他完美。
也不是没想过,如果杨更自私一点、或是稍微有点霸气、或是……那么整个情况一定会为之改观,至少也许不必失去他……
也忍不住想过,在杨面临那些关键性的选择时,如果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例如说讨伐叛变时一并扫除同盟政府那些腐败的权力中心者,例如说在巴米利恩战役忽视同盟政府的停战令……如果他多为自己而不是同盟、全体人民甚至后世历史想一点……局势一定大不相同。
但最后,我却还是甘心地放弃那些遐想,并不是因为假设性的“历史”没有意义,而是我已经能够了解,个性造就选择,选择造就人生。杨有杨的个性,他无法从他的个性中解脱,那是他的极限,而我喜爱他的个性,所以我终究坦然而甘心地接受了他的选择,并非因为那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我不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人生与历史都是一样的,作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只因为那是杨的选择,是遵循著名为杨威利的轨道所运行而生的选择。
正如吾友对我曾写过的某篇文章说过,“这样就好,不用再改了。”那并不是因为文章本身很完美,而是因为那样的写法是属于我的。
现在,我对杨的想法也是如此,“这样就好,不用再改了。”
正是因为有著那样的宽容与挑剔、圆融与固执、执著与淡泊、坚持与懒散、稳定与摇摆、睿智与迷糊、温和与锐利、宏阔与细微……构成了如此的杨,也成就了我心中不灭的恒星。
也因为这种非比寻常的倾慕与认同,使得我在脑子思及杨的频率,恐怕是高过对于任何一个人。通常并非是作为一个思念的对象,而是一个参考标准。在遇到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往往习惯性地想到杨,想著如果是他会怎么做,如果是他会怎么看待,如果是他会怎么选择……
而确切地,不只一次,如此的思考模式,把我从狭隘、器量不足的怨忿中解救出来,将我从钻牛角尖、拘泥的牢龙中释放出来。
我知道杨不是圣人,但我也知道圣人的标准不合我需要。
我知道杨不是完人,但他始终都是我希望成为,也许更确切地来说,更为接近的人。
即使杨不存在于我所生存的时空,但对于他的“存在”,对于能够“认识”他,我真的感到幸福。对于我来说,自我的期许、理想与现实的平衡、向往的人生……许许多多飘邈的梦想,都彷佛结晶在名为杨威利的虚拟实体中。在必然孤独寂寞的心灵活动中,他经常是唯一陪伴我的友人。
也曾试图把各式各样的感动都纳入为自己的一部分,所以模拟过各种角度去审视、省思杨这个存在。是仰视、是平视、是靠近、是遥远,是凝望着,是回忆着,是想像着,是观察着,是敬仰,是倾慕,是认同,是赞赏,是追随,也是钟爱。
无论是多深刻多强烈的感动,终会随著时间流逝而降温。但是,杨给我的感动最大的价值,在于这些感动不会消失。即使一时冷却了、平淡了,终究只是沉淀在我生命的底层,只要一经扰动,那些曾有的芬芳与光华会再次闪现在我脑海中,漂浮悬汤在我的生命溶液之中,让我想起我曾经拥有过何等难求的心灵滋养。
走笔至此,又是一个安静的午后。
把所有起伏的思绪,溶解在冒著热气的红茶中,把粹化的感动,随著金黄色的白兰地滴落在琥珀色的茶汤里。轻轻嗅着那股芳香,带着诚挚的感谢之意,让自己再一次浸淫在冉冉的怀念气息中。
啜一口甘香的白兰地红茶,我凝神品味,即使心思曾经飘荡至九霄云外,但最后,终究还是……
杨。[觀看本書最新章節請搜索---看-網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