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墨夙眼底波涛起伏,沉沉一黑一紧,突然俯身。
“咝。”苏锦痛得呲牙,拼命的敲打着百里墨夙的背,“你谋杀啊,谋杀啊。”
“这是惩罚。”百里墨夙微微抬头,看着苏锦肩膀上他留下的咬痕,这才起身,一撩墨发,笑得好不风流,“叫你猖狂。”
“你……”苏锦气得偏头,“绝交。”
“乖,不然,我把你拔光,一会儿抱着你进相府。”低沉暗哑的声音饱含着某种**响在耳边。
撩得苏锦魂不附体,作死当场。
她是大胆,是妄为,可是,如果被那样的抱进相府里。
那,以后的地位,堪忧。
这事儿使不得。
思及此,苏锦立即一脸清肃的样子,看着正抬膝而坐在她旁边的百里墨夙,“墨大爷,如今天色大亮的,白日宣淫不好。”
明明自己衣裳不整,明明自己脸红耳赤,却偏就说得冠冕堂皇。
百里墨夙被气笑了,心里那一点还压不下去的奔腾瞬间也消失殆尽,抬手轻轻给苏锦拢上衣衫,再扶她起来,“好,我们以后,夜晚宣淫。”
“……下流。”
“无耻。”
“去,你骂我。”
“爷说自己。”
苏锦揉揉鼻子,好。
二人又理好衣衫坐好。
不过,马车却突然放缓了速度。
“主上,苏锦小姐,前边巷子里兰瑟在那里。”马车外传来天马的声音。
苏锦听着天马的说气不对,忙问,“怎么了?”
“兰瑟姑娘身上好像有血。”
“跟过去。”
“是。”
天马顿时驾着马车朝着一旁巷子里去。
只见兰瑟正在那巷子里东走西走,如失了魂魄般。
苏锦一掀开马车帘幕,便看得这景象。
“兰瑟。”苏锦跳下马车,一声清喝。
身上带血,头发散乱,正如无头苍蝇一般来回走动的兰瑟闻声,顿时回头,眼神迷茫,好像毫无焦距,接着,似乎才看清了些,当下,眼泪突然就自眼眶滚落出来。
“小姐……”一声压抑的哭喊时,兰瑟就坐下去。
“怎么回事?”苏锦走过去。
兰瑟拼命的抱着头,“菊花,菊花,死了。”
“菊花死了?”苏锦声音一紧,“你今儿个不是带着她们出来采买吗?”
“是一起,不过,后来,我和菊花一道,另外几个丫头一道,菊花说看到了熟人,便跑了过去,我怕有事也跟着去,可是,我到时,就只见到菊话的尸体。”
“那菊花呢?”苏锦问。
兰瑟摇头,又点头,神思好像又开始些恍惚,倏然的,头上被人一点,眼底光束这才彻底恢复清明。
“她应被人以术法乱了心智。”百里墨夙站在苏锦身旁道。
苏锦面上清寒一片,这才看着兰瑟,“带我们去找菊花。”
兰瑟点头。
约莫一柱香时间后,兰瑟将苏锦和百里墨夙带到了一片废巷里。
而废巷子里,已经只留下一滩血水和完好的衣衫。
“这……”兰瑟微微一慌,虽说跟着苏锦也算是走南闯北,胆大了,可是看到这时,也郁闷疑惑,“是在这里啊,明明就是在这里啊,怎么就只剩衣服了。”兰瑟说着,就要去向那衣裳摸去,却被苏锦及时制止了。
“不要碰。”苏锦语气分外严肃。
兰瑟习惯了自家小姐懒散,不着调的样子,陡然变得这般严肃,也不禁心神一震,心知这事不简单。
“这是燓骨水。”苏锦五个字,废巷子里的气氛都骤然变得低沉。
百里墨夙点点头,“毁尸灭迹,最好的法子。”
“兰瑟,你看到菊花时,她是如何死的,可有别人?”苏锦问。
兰瑟怒力回忆着,随即一脸恐慌道,“菊花当时身上都是血,我上前摇她,她无论如何都不醒,才探的她鼻息,没气了……当时四周也是很安静的,没有一点风声和人影,最后……”兰瑟又深入的想了想,“好像,我被人拍了下,然后,就看到你们了。”
苏锦闻言,和百里墨夙对视一眼,应当是人正要毁去尸体,不过,兰瑟出现了。
“不过,我很好奇,此人手法如此狠戾,却偏就放过了兰瑟。”苏锦百思不得其解,面色却一点一点沉下。
百里墨夙颔首,又看向兰瑟,“你说,菊花说看到一个熟人,可与你说过,是谁?”
“没有。”兰瑟肯定的点头,虽然被百里墨风的气势压着,不过,硬着头皮细细道,“当时,菊花说看到熟人时,就跑了。”
“你这菊花丫头,会不会是相会情郎。”百里墨夙倏然看向苏锦。
苏锦摇头,“不会。”她对院子里的丫鬟都是上了心的。
须臾,苏锦又朝四看了看,然后,低下身,洒了点东西,这才将菊花的衣裳拾起来,交给兰瑟。
“给菊花,寻一个好处,夜深人静时,在这里烧点纸。”
“是。”兰瑟眼眶红红,毕竟,菊花来的时间不长,可是也并不短。
而且,行事稳重,知冷知热的。
看着苏锦的面色,兰瑟也没说什么。
苏锦也没了好心绪,转身,上了马车。
最后,和兰瑟一起将菊花的衣物处理了,还给她寻了个好处,苏锦这才和百里墨夙回了相府。
中途,收到消息,太子和四皇子已经出了锦香楼。
华九回了青宇斋。
青宇斋从此也就这样暴露于人前了。
看来,华九表面上,是真的“投诚”了四皇子。
菊花之死,苏锦虽然怀疑不了任何人,却如一颗石子,重重的落在苏锦的心里。
让她知道,风雨,当真欲来。
刚要步入相府大门时,里面,苏心便莽撞的跑了出来,如若不是苏锦避得快,只怕要撞上。
“谁啊,不长眼啊,敢……”娇纵责问的话还没落堂,苏心稳住身形一看是苏锦,忙住了口,面色复杂,“是你啊。”
苏锦拍拍袖子,淡定得很,“对啊,是我。”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找我麻烦。”苏心竟微微一礼,商量的语气。
苏锦也不想找她麻烦,不过看着苏心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倒是难得的多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苏心没答,眼神却暗了暗,须臾,在苏锦准备错过她转身要走时,却听苏心声音低低传来,“我娘要给我说婆家了。”
苏锦脚步顿住,回头,看着苏心一瞬间失了精气神一脸颓败的样子。
其实,苏心长得是真不差的。
毕竟,都是出自兰姨娘的肚子,苏婉那般优雅端庄,苏心也差不离,只是,素日里被苏婉盖过了风头,加之,本身,各方面才艺也比不上苏婉。
本来,以前她与她作对,她对苏心也没什么好映象,可是想起,她前几日寻她,问她栾生在哪里,就觉得,这苏心也着有些可怜。
她不同情心泛滥。
当然,也不代表她没有。
“哦?”苏锦尾音微挑,“看来,不如你意。”
“除了栾生,谁家都不如我意。”苏锦话落刚,苏心便道,还真不是一时意气,是发自真心的。
可是……
苏锦想到之前关于瓦古一族灭之事让逐月将消息发给栾生时,栾生很快来了回信,而她回信时,也提到了苏心,不过……
“嗯,栾生谢谢你的抬爱。”苏锦只是淡淡一句,不打算再停留。
苏心在那里站了半响,最终,还是失望的收回眼神,跺了跺脚,朝府门外跑出去。
苏锦没阻拦,她又不是栾生,不能替栾生作主,而且,苏心……也真的不适合。
行至一半时,苏锦又听到前方隐隐传来兰姨娘吩咐寻找苏心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苏婉温柔的劝慰声。
说起来,这个苏婉,是个人都能看出,太子虽然说要娶她,可最近明显对她冷淡许多,她就没有感觉出来?感觉出来了,还会这般坐得住?
“你们这相府里,倒是复杂得很。”一旁,从头到尾没有开口的百里墨夙,这时终于开口。
苏锦倒是没有反驳,“哪个高门府邸,没有点肮脏事,你们百里一族,是片清流。”这是高度赞扬了。
不过,有人还是不满足。
“相较于你夸赞百里一族,爷更喜欢你夸夸爷。”
苏锦餐他一眼,“拜托,我的眼光很好。”
“呵呵。”百里墨夙轻轻一笑,“你还真是一点亏不吃。”
一句话,两人都夸了。
苏锦扬了扬脸,“当然,不妄自菲薄,也是一个优点。”
百里墨夙无语,不过,还是能察觉到她眼底一丝忧色,想着方才菊花之死,抬手摸了摸苏锦的头,倒也没再和她抬杠了。
兰瑟走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
天马行走最后,看一眼兰瑟,又看一眼前面两位主子,也自动缩小存在感。
回到芳华阁时,未时已过半,隔着灰蒙蒙的天空,阳光透着极淡的光芒。
所幸,除了菊花,其他丫鬟都无事,还兴高采烈的倒腾着今日彩买的东西。
为了不引起人心慌乱,苏锦交待兰瑟,如果别人问起,就说菊花寻着了亲人,她作主,让她回家了。
最有后,苏锦又让一名丫鬟去了相府北边的院子给明月珠了传了信。
大概意思就是,她别管她,她苏锦也不管她。
之后,苏锦又向天马这边还有逐月这边问了下六皇子府的消息。
得知自从她那日去过六皇子府后,六皇子仍然安份守已的待在府邸里种花养草,没什么异动后,思绪远了远,开始安排起明白皇上寿辰的礼物了。
不过,这礼物安排到一半,宫里来圣旨了。
皇上召她进宫。
苏锦对此一点不意外。
如今京中关于她和百里墨夙的言论如风一般的飘荡着,皇上不找她问问都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正好,她也可以进宫看看,皇上到底,病得有多厉害。
是宫里来的车撵。
苏锦没有带兰瑟,只带了小十二。
一路进宫,没有任何波折,除了中途,遇到了年盈雪。
不过,年盈雪显然是敢怒不敢言,只是怒瞪她一眼,就走了。
苏锦对此,无所谓。
她还是比较喜欢,你讨厌我,又弄不死我这种感觉。
尤其是,这几日,似乎都没有再梦到前世那糟乱血腥的一切,让她心情也倍加好起来。
只是,菊花一事,她势必要查出真相的。
车撵一路进了宫,刚下得车撵,苏锦便遇到了苏修染。
“哥哥为何在宫里?”苏锦颇为疑惑,苏锦染如今虽时常来相府,却并不住在相府,更莫说,在朝主事。
苏修染的面色并不轻松,“方才,皇上召见过我。”
“皇上说了什么?”苏锦看一眼四下巍巍宫城,以及周边的太监护卫,只能悄声问。
苏修染上前一步,微微一笑,“妹妹也进了宫,早知,我们一起。”暗里,却低声道,“皇上询问我你和百里墨夙的关系,还有和魏府的关系,我没有细说,只是敷衍的回答。”
苏锦眉心一拧,也笑着打趣,“别人都烦我,只怕哥哥也不太想和我一起。”暗里,声音却是一紧,“那皇上可是真病了。”
苏修染摇头,“隔得远,估不清楚。”
苏锦点头,随即略显忧心道,“好,哥哥慢走,我去看看皇伯伯,这么些日子被父亲禁了足,都没有进宫来看看。”
“去。”苏修染摆摆手,“懂点规矩,切莫冲撞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行了,知道了。”苏锦笑笑,这才让一旁的公公带路。
那公公自然是带着苏锦到了凤寝宫。
来过这里无数次,苏锦闭着眼都是能知道怎么走。
刚随着太监进字凤寝宫内室,苏锦便听到一阵咳嗽声传来。
闻声,是真的病得不轻。
“皇伯伯,你可算是想起我来了。”苏锦一走近,就嬉笑得没有行态。而一旁,皇后商雍容贵态的正在给皇上喂药,见此,面上几分不悦,“苏锦,你这规矩仪态什么时候能好。”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我正是这般,皇伯伯才喜欢我呐。”苏锦走上前,就抬手,“皇后娘良,不如,让我来。”
“你?”皇后笑不露个子,却声音微凉,自然是表示嫌弃。
苏锦也不恼,询问的眼神看向皇上。
皇上不止中气不足,面色也苍白得可以,以前虽瘦,可是眼睛有神,可是这才多久没见,眼睛里几缕血丝交缠着,整个人好像才老了十岁。
只不过,到底是帝王,天生风范。
本身皇者风仪,还是不能忽视的。
此时,皇上笑着摆摆手,示意皇后让苏锦喂药。
苏锦这才接过药碗,看似拿起汤匙坐在榻边要喂皇上,可是鼻子一嗅,却在闻这药里的份量。
这药,倒是正常。
可是,她却觉得,绝对不正常。
皇上倒是从头到尾一脸慈和的看着苏锦,将药喝完。
皇后当然是不喜苏锦的表情,看向皇上,“皇上,你别心,明白就是你的大寿,到时,来得喜气,将病气一赶,就好了。”皇后在一旁宽着皇上的心。
苏锦这会子将药碗递给身后的嬷嬷,似想起来般,“诶,我今日在锦香楼,瞧见了华九求见四皇子,那华九可是神医呐,皇伯伯,这下你肯定有救的。”
皇上闻言,倒是露出喜色。
可是一旁,皇后明显不悦,看着苏锦,“这事,倒是没听四皇子禀报。”
这话,就意有所指了。
有神医,四皇子不赶紧带来见皇上?
苏锦却像是没听出般,一笑,“许是还没来得及,对了,皇伯伯,你宣我进宫,可有什么事。”
“你这丫头,就是心急。”皇上摆手笑笑,期间,又忍不住咳嗽一阵,这才唤过气来,对着皇后摆摆手,“你这些日子伺候在床榻边,也实在辛苦,先下去休息。”
“臣妾不累……”
“下去,你不累,朕也心疼,明日事多,你还要帮衬着太子呢。”
皇后这才宽下心,“那臣妾先退下了。”
看着皇后退下,苏锦这才看着皇上,“皇伯伯,有什么话是你不想让让皇后娘娘听到的?”
皇上闻言,虽然带着血丝,却依旧几分锐利的眼眸里似山风过岗,看不出想什么。
不过,苏锦自知,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她这所以这般说,也是有目的的。
皇上能登基这般多年,在当年能击败德昭王,抢得皇位,这其中,怕不止是因为德昭王放弃皇位,自己也是有本事的,而且登基这般多年,国情也算是稳定。
她相信,在那日,她当街惩罚年盈雪一事后,皇上就对她有所怀疑的,再加之,百里墨夙那样的男子,会看上一无是处的女子?
还有这满京城如今对她可谓是刮目相看的言论。
能不引起皇上注意?
就算是皇上病重,好似被皇后监视起来,也不该阻断皇上的消息网的。
所以,与其等皇上问,她自己先表现出来点聪明,还能让皇上对她放下戒心。
“朕也听说了,你和北冥国师的事。”半响,皇上幽幽开口。
闻言,苏锦咧嘴一笑,“那皇伯伯你是不是要给我赐婚。”
“赐婚?”皇上面色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