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之看在眼里,当真恨不得代她受了。每天都抱着宋如锦柔声细语地哄着,变着花样抚慰她。
每当这时候,宋如锦就觉得自己没那么难受了。
好在入秋之后,便不再吃什么都吐,胃口也稍稍好了一些,见到红烧鲫鱼、排骨汤之类的荤菜也没那么排斥了。
中秋节那日,她和徐牧之一起入宫赴宴。走在宫殿前层层的石阶上,不知怎的有些腿酸,便同徐牧之说:“我走不动了……你扶我一把。”
徐牧之二话没说,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就这样拾级而上。
宋如锦脸一热,捶了捶徐牧之的肩膀,说:“你快放我下来……这是禁中,有好多人在看呢!”
徐牧之说:“我抱我自己的夫人,同他们有什么干系?”
他说得坦然,宋如锦反倒不知道怎么辩驳,只好鸵鸟一般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总觉得周遭宫人们的视线全都聚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这日晚上,宋如锦带着皇后赏的燕窝回了府,发誓生产之前再也不进宫了。
再然后,月份就渐渐大了。宋如锦的肚子慢慢地鼓了起来,后腰钻心的疼,疼得她睡不着。便是睡着了,也要频频起夜。小腿还时不时地抽筋,徐牧之帮她揉腿的时候,她很没骨气地哭了出来。
徐牧之忙问:“哪里不舒服?”
宋如锦抽抽噎噎地说:“也没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难受。”
如今胎儿已经将近七个月了,徐牧之便安慰她:“妹妹别哭……再忍三个月就好了。”
宋如锦赌气道:“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
徐牧之说:“好好好,不生就不生。”
宋如锦抹了抹泪珠子,又控诉道:“你骗人!哪有人不盼着多子多福的?”
徐牧之隔着一个大肚子抱住了宋如锦,说:“我娶你回家,是因为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能替我生孩子。你不想生,那就不生。你惬意、快活,才是最要紧的。”
宋如锦莫名觉得雀跃,安安静静靠在徐牧之的怀里。屋角的银丝炭暖融融地烧着,肚子里的孩子蹬了蹬腿,她不由自主地弯唇笑了起来。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腹中的胎儿终于呱呱坠地——是个粉嫩嫩的哥儿。靖西王妃亲自操持了满月酒,逢人就炫耀:“我儿媳妇生了大公子——能吃能睡,一看就是有福的。”
刘氏也来看外孙。刚满月的奶娃娃被喂得白白胖胖,十分讨喜。刘氏笑眯眯地逗了他一会儿,拿出赤金打的长命锁给他戴上,又叮嘱宋如锦好好歇着,别劳累了。
宋如锦道:“如今有了孩子,才知道娘当初怀我有多么辛苦。”说完,便忍不住依偎在刘氏的怀里。
刘氏笑道:“你也是当娘的人,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话是这么说,却也轻柔而慈爱地拍了拍宋如锦的后背,道:“当初怀你确实辛苦,但看到你从那样小小的一团慢慢长到现在,嫁人生子,过得称心如意,娘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宋如锦也逐渐懂得了“值得”这两个字的含义。
孩子出生在元月,又是长子,便唤作“元哥儿”。元哥儿渐渐学会了翻身,时不时攀着床榻上的枕头被褥翻来覆去。宋如锦想看他翻身的时候,就戳一戳他的肚皮,元哥儿便会“咯咯”笑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子,过一会儿,又翻回来,歪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宋如锦。
宋如锦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到了年底,元哥儿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了。他嗜甜,宋如锦便盛了半碗熬化了的桂花冰糖,拿筷子沾了一点点糖浆喂给他吃,半哄半教:“叫娘——娘——”
元哥儿舔了舔嘴唇,奶声奶气地应和:“娘。”
宋如锦心满意足。早已将怀胎和生产时的种种痛苦抛诸脑后。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只要孩子能顺顺当当地出世、平平安安地长大,她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便忽然很想再生一个孩子——看着孩子一天天地成长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上元节那日,她和徐牧之把臂赏灯,回府之后,宋如锦顺口说了句:“我倒想再生一个孩子。”
徐牧之下意识地侧首,亲了亲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不由笑着问她:“怎么又改主意了?”
他还记得宋如锦怀元哥儿的时候,曾信誓旦旦地说了句:“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
宋如锦想了想,道:“就当给元哥儿添个伴儿。”
丫头们呈上芝麻馅儿的元宵,宋如锦和徐牧之分着吃了。徐牧之的嘴角沾着点汤汁,宋如锦便拿帕子替他擦了擦。虽然已为人母,她的眉眼间仍然留存着少女般的娇憨与天真。
徐牧之的眸色便是一深。
二月底,宋如锦又被诊出了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
……也算不清是不是上元节那晚怀上的。
这回宋如锦的心态平和了许多,心底也是期待多于忐忑。
徐牧之仍然像先前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唯恐她哪里不舒坦。外头的应酬都推了个干净,恨不能时刻与宋如锦腻在一起。
三夫人便笑着同靖西王妃说起了这回事,道是:“都成婚三年了,倒比新婚的时候还要如胶似漆。”
靖西王妃笑眯眯道:“这样才好呢——夫妻恩爱和顺,日子就能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多少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三夫人点头称是。
她心底也是羡慕的。三老爷待她不差,但远远不比徐牧之待宋如锦那般殷勤体贴。听说宋如锦前几天突然想吃葡萄,徐牧之便把葡萄挨个儿剥了皮喂给她吃——就是这样的小意温柔,当成心肝一样呵护爱重。
三夫人又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