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老太太反应快:“虽然还没有诏令下来,却八、九不离十了。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加了一次税,今年开春又多了一项徭役。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我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被拉走了,若是这个再没了,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老太太很健谈,老亢头又开始了:“哎!真是罪孽啊。”
老太太见老亢头如此,觉得十有八、九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就道:“老大哥啊,你可知,这临汾的牙行怎么走啊?”
老太太觉得,这个老头十有八、九是靠不上的,她还是去问问牙行好了。她把家里的房子、地都卖了,凑了五十六两银子,若是能早早地换了房子、地倒也好。
老亢头这才掏出旱烟袋,却不抽,而是捏在手里,道:“怎么,老姐姐,你还不知道?临汾亢家,有亢家在,你还想买到房子地?”
不想,那老太太竟然道:“那感情好。我之前的房子地就是卖给了亢家,如今我正要去他们家的柜上兑银子。”
老太太相信,在亢家的地盘上,应该不会有匪盗、小偷小摸之流当街实施抢劫。
老亢头当时就愣了一下:“所以,您是特地往临汾来的?”
“没错儿。”老太太中气十足地道,“这不是说,如今这山西富得流油,遍地是银子么?我们就来碰碰运气。”
老亢头又开始了:“罪孽啊罪孽。”
老太太才要皱眉,老亢头却已经主意到了她那个小孙孙已经溜下的车,正踮着脚,想够那皇竹草的叶子。
老亢头立刻喝止:“不许动!那皇竹草一个菊花币一棵呢!”
吓得孩子的爹立刻几步过去,一把拽过儿子,在屁股上来了几下,口中道:“你的手咋这么空呢?好端端的,你摸这个做什么?!”
那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原以为最宠爱他的祖母一定会帮他,却没有想到,这次,他的祖母竟然选择了沉默,这让这一点点大的孩子越发委屈了。
打了儿子几下,那汉子就把儿子丢给了媳妇,然后对老亢头道:“大,大爷,对,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小孩子,都是如此。早两年,我们临汾的孩子不也一样?揍两顿就记住了。”
那老太太吃惊地瞪着盐,道:“这,这皇竹草这么贵?”
“对啊,唐人老爷们收呢!最贵的时候,一棵就要一个牡丹币。如今是降下来了,可是种的人还是很多。唐人的战马就爱吃这个!如今,这皇竹草也分级,这是顶好的,一棵就一个菊花币,一等的就差许多,才一半,八个杜鹃币。再次一等的,一个牡丹币一大捆。”
那老太太和她的儿子儿媳妇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皇竹草,就好像看到金子一般。
那老太太道:“阿弥陀佛,谁想到,这草竟然这么值钱!”
老亢头敲了敲烟杆子,道:“可不是!如今,山西的一棵草都是值钱的!”
老亢头这么一说,这一大家子心中就更难受了。若是,若是这临汾的物价这么高,那,那他们卖了房子地的银子,又能够使唤多久?
这样一想,不止这老婆子,就连她的儿子儿媳妇也心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老亢头慢悠悠地调转了毛驴儿的方向,道:“好啦,如今在这山西,只要肯出力就饿不死。放心好了,这里的草贵,但是,米面却是极便宜的。只要肯做工,就饿不死。”
那汉子十分心虚地道:“请,请问,这米面的价钱……”
“跟西安差不多。就贵了一成。但是,”
听说只贵了一成,那汉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听到老亢头说但是,他的心又提了上来。
老亢头道:“亢家如今每旬都在招人,毕竟,打草料是要人的嘛。若是能写会算,还能做个小管事,轻松,还有钱。你若是不弃,我带你们去亢家招人的地方,他们那里有大通铺,可以让你们暂时落脚。”
那汉子几乎是感激涕零,连连欠身道谢。
真好,落脚的地方找到了。亢家的买卖这么大,应该不会坑他们。而且如果只是打草料的话,不止是他媳妇,就连他的两个女儿都能干。这样一想,这汉子的心就更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