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道多舛(8)-及笄之礼
天未亮前,大男孩静静地独自提着一把铁斧,匿身到佝偻山林间。在娘亲坟前默默沉思了好一阵子之后,便走入更深的山林里对着那一株株的老槐树直劈猛砍。
自大水以来,葛老爷爷病疾,再加上药舖子患满无暇,好一阵子没有上山的尹晏,彷似积存了浑身无处可发的力气,不给一次耗尽不肯罢休。
东方天际适才透出一星丝微光,从那密密匝匝叶影的隙缝间洒落。山林濛雾袅袅,晨际寒风如冰,冷冽地从单薄的袖衫和襦裤,直穿入背脊。那人未觉一丝一毫凉意,却从额髮、肩背,渗汨出珠珠汗水。淹没了虫鸟低吟的拂晓,是锐利、狠绝、铿锵的砍木声,和着混乱无章的喘息,一响接着一响。
同她成亲,全镇民该当如何?这样简单的四个字,他说不出口。
带她私离,那师父又该当如何?这样任性的作为,他也办不到。
太多太多的顾忌,只让他连小小一步都无法跨出。他甚至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愫,而他又有甚幺样的资格,去替她作主。连自己未来的幸福都看不见、抓不住,天地间渺小如他,又如何能护得了另一人的幸福。
「啊~」一声发狂似的愤怒狂吼震彻天际,铁斧瞬间从他手中甩飞出几尺之外,实实地钉入一颗巨槐的树干。静伫于耸高枝头的夜枭冷不防受到惊吓,急怵地振翅飞起,拍落了一片片深棕色的羽翎和老槐树的叶絮。
葛爷爷曾说,砍柴的时候,切忌息吐与臂力的施运不一致,这样很容易伤及丹田,损及元气。难怪现下他的胸口突然一阵阵剧痛,疼到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他走到铁斧前,用力将铁斧抽拔而起,再用麻绳将那一地柴木扛到背上。这一次砍下的柴几乎是寻常以往的三、两倍,似是只有任凭那厚重尖刺的柴木在他结实的背上,穿破薄衫,割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血痕,才能让胸口的剧痛稍将缓和一些。
在走下佝偻山之后,尹晏晃到了葛爷爷的木屋,满目疮痍的景象已然不能摄入他的眼。见到屋前一座新冢和一颗大石,举步维艰地踱到了石前,蹲跪在地:「葛爷爷!一个男子如果无权无能,是否这辈子真的甚幺都做不了? 我一直以为学了医术,就能够守护住想守护的人,但我却…如今还是甚幺都护不住!」
良久良久,许是因为无措,许是为了逃避,就这样在新冢前静默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才终是回到了药舖子。
今日巳时,巫老镇长及镇长夫人受託来到了药舖子,要为女孩行及笄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