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长璃殿内依然灯火通明，小皇帝正在批阅案上堆积的像小山一般高的奏折。

丞相告病在家已逾三日，少了这番助力，小皇帝尽日庶务缠身，每日都要待到夜深时候才勉力完成。

少年天子端坐于案前，专心批奏的身姿已颇具天子的雍容气度。可侍于一旁的德林还是从那挺拔的背影里窥到了一丝不耐。平日里他只需过目要紧的折子，那些长篇累牍、溜须拍马的，有丞相把关，根本不会有呈到他面前的机会。

小皇帝“啪”地一声合上了奏疏，面上露出三分玩味，这个吏部尚书，瞅准了丞相告病的日子，不只在朝堂上，递的折子也是含沙射影，指摘丞相权柄过大。嗤笑一声，这小老儿挺有意思。

正想着等丞相痊愈后将这跳脚的吏部尚书说与他听时，一个小太监过来禀告，薛亭求见。小皇帝允了，也是啧啧称奇，薛亭这厮素有江湖情结，一年到头都在浪荡在京外，把他老子气得够呛，怎幺这时跑了回来。

拿起一旁的折子站起身来，想让许久不见挚友也瞧瞧他爹在朝中的日常，那薛亭进来了，一瞅见皇帝，哀嚎一声就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皇上救命！”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脚踹他，“起来说话。”

薛亭不但搂得更紧了，更是胆大包天地拿眼泪鼻涕往君王的龙服上蹭。

小皇帝继续一边踹他一边问，“江湖还是朝堂？”薛亭闻声也不嘤嘤哭了，当即沉默了，过了许久才瓮声瓮气地说，“朝……堂……”

小皇帝翻了个白眼忍住想把他踹翻在地的冲动，继续问，“谁？”薛亭反倒一声不吭了，小皇帝也不催促，绣着金线的靴子从薛亭的胳膊肘底下强硬地挤进去，踏在他的胸口慢慢使力。

薛亭越沉默，说明这次捅得篓子越大，自己不拿鞭子抽他已是足够仁慈了。胸前压力越来越大，薛亭几乎要抱不住皇帝的腿，即将仰面栽倒下去，他闭了闭眼，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地说了出来，“是殷珏。”

这三个字一出口，小皇帝那忍了许久的当胸一脚终于踹了出去。

等到薛亭抽抽答答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小皇帝面上无悲无喜，沉声问道“可有解药？”薛亭低下头，嗫嚅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