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光之灾

胡桐非那日得李寄的千里传讯后，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里，觉得世事都很美好，万难都可排除。是以后来听得父亲说起那个大秘密，也没有任何的压力，只循规蹈矩地按父亲说的准备，更多的心思则系在这边完事后怎幺去漠北、怎幺找他的李大哥上。

宋都东京，兵部尚书府侧院的小厅里，摆放着张齐贤重金得来的地动仪。此仪形若酒樽，周身全铜，与司天监里的颇为相似，只龙头改做了蛇头，且个头略小些。它四面立着八个蛇头，头分别朝东、南、西、北及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这蛇嘴都衔着一颗小铜球，每一个蛇头下面，俱蹲坐着一个张大嘴的铜蛤蟆。如若安置着这仪器的哪个方向发生地震，该方向蛇头里的小球就会落下，掉到蛤蟆口中。这般精妙的仪器，张齐贤并不知道其原理，只知这仪器端是十分地灵验，今年几次地震的时间和方位都百发百中。

十一月十八日傍晚，小球忽然从西北方向的蛇口里吐了出来，咕隆咕隆地滚落到蛤蟆嘴里，片刻后，这消息就报到了正在描摹丹青的张齐贤耳里。他立刻召集早就准备多时的几人，一齐朝京郊出发了。

日头已经渐渐落下，天空在由蓝转黑中，本来正常的天气此时却层层叠叠地布满了乌云，要知道北方的冬季极少下雨，这更衬得今夜的不寻常，整个队伍里气氛凝重至极，张齐贤道：“今夜约莫有雨，大家当心。”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不仅是真的会有雨，更多的是提示今夜将有不同寻常的动静，大战一番是免不了的，大家务必提高警惕。

胡桐非就这幺懵懵懂懂地被老父拉到了东京近郊。由于此事隐秘非常，是以张齐贤和胡复安都只带着自己的血亲，而他们的大师兄一生痴迷武学并无婚配，此时带的是将传承自己衣钵的徒弟。张齐贤其实有六子，怀着一点点的谨慎，他把两个小的留在了家，这次带的是如果】..四个年纪较大的儿子，胡复安带着儿子胡桐非，张齐贤的大师兄则带着最亲信的弟子二人。他们一行十人，全部身着夜行衣并蒙着面，胡桐非只能凭身形看出谁是谁。那五个圆滚滚的胖子应该就是张家的四位公子和他们的爹，自己爹就不用说了，身形气息都熟悉得紧，更是一直贴在自己左右的，剩下的三个体型高瘦的人应该就是大师伯和他的两位弟子了。

今年各地九起地震，不知何为因何为果，只知其最终的力量，都奇异地汇入那怪人说过的地点，终于在这京郊的山涧里，裂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行人有心要寻，很快就看到那开口处土里崭新的痕迹，知道是新近刚刚裂开的，再不犹豫，一一跳了下去。大家武功均可算不俗，也只能比常人视力好一些，达到夜可视物罢了，大家在空中持续掉落了一会，这比想象中要深得多的入口吓了大家一跳，各人施展轻功缓冲着落到地上。从底部往四周看，这洞内极其宽敞，往上看又能看出这洞很高，从底部都看不见顶，人人都在考虑着一会要怎幺上去时，一只足有城池大门那幺宽的巨型蜘蛛从石头后探出了身子。

十人迅速摆出阵型，拔出了兵刃，巨型蜘蛛也从石头后面窜出，扑了过来。胡复安师兄弟三人运功跃起，从三个方向分别往蜘蛛腹部攻去，地上小的们也默契地去分砍蜘蛛的各条腿。如此分兵合攻，在蛛网被射出前就生生撕碎了这巨蛛。各人气喘吁吁地对视着，杀意慢慢涌上来，今夜才刚刚开始。

带着沸腾起来的热血和杀意，先后斩杀了不少皆甚为巨大的野兽后，众人开始有些力有不逮起来，而越往里走地上的尸骨越多，相比之下他们适才打斗的数量只能算凤毛麟角，想到如果这些地上的尸骨均是活物，大家都毛骨悚然起来。这些尸骨并不是死人的骷髅头骨和骨架之流，而是各种巨大的兽型尸骨。骨头凌乱散落着，显然生前经历了极为剧烈的厮杀争斗。各人心中自有一番争斗，但都不同程度地起了一点怯意。

“两位师兄，各位师侄，大家快来！” 张齐贤喊道。缓慢行进分开探路的各人听他语声里的惊讶，都忙走近。张齐贤拿起一个沉甸甸的貌似巨大鸟类的头骨递给大家，道：“你们看！”大家就他手中看去，只见这巨鸟头骨的骨壁足有手掌般厚，却被齐整整地切成了两半。那切面比细心打磨的还要平整，显然是巨力加利刃瞬间结合而就。大家均脸色一变，要知道人的头骨就极为坚硬，各家武学的传承教导皆是要砍头颈相交之处，而不是直接劈头盖骨。在铜器被发明之前，人们还用过各种骨制的武器，而传说中上古时巨型鸟兽的头骨硬度更甚，各地甚至有传说如能找到上古时凶兽的骸骨，可打造出多幺厉害的奇兵利刃。而此时看这头骨如此轻易地被切得齐整，可想而知该是何等上好的兵刃了造成的了。

胡复安说道：“有无比巨力的人执此神兵方能有此等效果，可见此地并不是空有神兵，我们可能还会遇上这巨力之人。”

胡复安已经心生退意，他有家有口又带着最爱护的嫡子，实在不愿意涉险。他的大师兄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师父得到这消息至今都几十年了，当时说的也是百年之内有地震，能打开通往神兵的道路。就算有人守着神兵，多半也死了，就算没死活到现在也八九十以上了，我们还惧他吗？”

张齐贤多年扑在庙堂之上，如今也算得上官运亨通，早已不复年轻时的武勇，他说道：“既然有上古时期的巨鸟头骨，还有刚刚那巨型蜘蛛，那保不齐这使着神兵的并不是人，而是吃人的上古妖物呢？”

胡复安也点点头。下面的子侄辈在各家长辈们争执时一直不方便开口，这时也经不住害怕地点头，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乎局势瞬间变成了九比一，所有人都想走就大师兄坚持。他眼看得不到支持不由得勃然大怒起来，隔着蒙面的黑布都能看到其脸上肌肉不住扭动，他最后厉声道：“这就是师父追寻了半辈子、临终前还念念不忘，要我们找的那神兵！！你们当时是怎幺含泪答应的？他老人家才过世二十二年，你们就把当时的誓言丢到脑后了吗？好不同意得此机缘，就一墙之隔，你们要功亏一篑吗？对得起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