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夫,我有一问。”
“请问,卑职知无不言。”
陆观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动静,已经入夜,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北方这时候会更加安静,天气寒冷,爬虫几乎都冻死了。
然而在炎热的宋州与循州,一年四季都是虫蛇的乐土。
陆观喝了口粥,逼着自己吞下去,抬起双眼看这名军医,发问道:“你是大夫,又是军中的大夫,见惯生死,想必没有少想过生死之事。我想问的便是,人死后是否当真会化为天地之间一魂灵,若是,又住在何处?若不是,人在世上这一生,无论长短,俱是虚无,又有何意义?天地万物,唯有人会制造兵器、训练军队,各自厮杀,争夺地盘,作图记史,可人必有一死。自古来求长生者众,得长生者寥寥,天地若有神明,神明从何而来?若神明总是助正义,为何不能予人长生?”
军医愣住了。
陆观却极认真地看着他。
讨好的微笑从军医唇角消失,他细想了一想,沉吟道:“我信人有魂,住在何处且不知道,至于神明嘛,我不大信,神明也无非是人,是人所造的神。长生就更是无稽之谈。”见陆观有话想说,军医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不要说,他正襟危坐起来,倒有几分不似大夫像道人了。
“陆大人,您见过花开花落,四时循环,蜉蝣朝生暮死,狗的寿数有十数年,神龟虽寿,犹有竟时。除了山间巨石,千万河流,何曾有什么亘古不变永不消灭的东西?就是石头、水流,也在缓慢损毁移动,甚至化为齑粉。并非是人走向虚无,乃是万事万物,俱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
☆、惊蛰(叁)
陆观沉默不语。
军医右手在膝盖上拍了两下,笑道:“恕卑职直言,我不仅见惯生死,也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在效力于军队以前,我曾在乡间开过一间小小的药堂,来瞧病的两种人居多,一是幼儿,被父母祖父母焦急万分地兜在怀里,行色匆匆来求郎中。二是老人,被儿子媳妇孙子女愁容满面,泪眼涟涟地放在牛车上拖来。但这二者之间,有明显的差异,大人明白是为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