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弘哥……”李宣脸红了一红,端起茶轻轻喝一口,说:“故太子也很疼爱他,朕倒是不曾听他说过这位小表弟的家事。”
吕临:“从他入主麟台,我们这些酒肉兄弟,再不敢同他玩在一处,生怕大意时家里人就折在他手上。其实要严肃查起来,能够彻底干净两袖清风的官员,放眼京城,也未必能找得出一个来。无非是大行皇帝当时初登帝位,要为自己的人腾位子,削弱周氏在朝中的根基。”
李宣沉吟不语。
“陛下,七年了,若说大行皇帝唯一做了一件有益于您的事,便是如今这朝堂,都是掀不起风浪的人。现在的盘面上,有些老臣,有一些无甚根基的寒门学士,尽皆可以有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朝堂。”
“嗯。”良久,李宣长出一口气,看了看吕临,微笑起来:“朕会好好斟酌。”
吕临的话已经有些越界,但这些日子里,离这位新帝最近的人只有他,这让他心中始终有个念头盘桓着。将来,他恐怕会是李宣跟前的近臣,是时候一展抱负,这半年来将头挂在脖子上出生入死,总算没有白费。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吕临低头请辞,出去换了班。
皇宫里静悄悄的,接近天亮的时候,东暖阁屋檐下汤圆丸子大小的水坑积满了,亮亮地反射微光。
宫人用一头带铜钩的长竹竿将茜纱灯取下,换过灯芯,清除昨夜冷灰。
一早仍然是孙秀近前伺候,李宣洗漱毕,该到的官员就都进了宫,早膳摆在东暖阁。
皇帝近来是长在东暖阁里了,承元殿停着大行皇帝的灵,李宣不喜奢侈,东暖阁甚至没有作新的布置,就成了这位新帝的议事之所。新帝没有妃嫔,吃睡都在这从前只作苻明韶用功读书之处的暖阁里。
皇宫的清晨,是李宣最喜欢的,宫里养着不少鸟,早晨叽叽喳喳吵闹,这时他便会依稀想起许多年前,有一天早上他还酣睡着,一只鸟儿从他的被子里飞出去,鸟羽和幼嫩的爪子在他皮肤上剐蹭微微发痒的感觉。那一天,太子冰冷的手也沿着他的腰滑入他身体最隐秘之处。
他总是会想起苻明弘带笑的眼睛里,那双泛红的眼睛倒影,盛满的欢愉和纵情。
直至这种回忆,被宫人们鱼贯而入的开门声、脚步声打断。水粉一般的淡红从李宣颧骨上退去,他温和如水,在宫人们看,这位新帝,比谁都好说话,比谁都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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