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绵羊不无生气地把脸转向安娜,她接着说:“可是你想不到呢,当那个男孩满脸得意地把餐盘里吃剩的食物甩到那位先生身前的地上时,他的父母居然笑得那么开心。等小男孩回来的时候,他受到的待遇像是拿回了一个最了不起的奖杯,最可气的是餐厅里不少人也用那种目光注视着他们一家呢,尽管表面不作什么。”
安娜有点安静。她蜷缩起腿,微笑道:“就是这样了,我都习以为常了。”她紧了紧布偶熊,“艾米莉亚,那么,那个流浪者捡起来吃了吗?”她认真地问。
“当然没有了。最先发现的是帕奥里德先生。他告诉我,我仰起头瞧,那位先生对身前的食物真的看都没看一眼。那时我才想起来,至始至终他都保持着那姿势,好像连视线都没移动过。帕奥里德先生说也表示费解。然后,他叫来了服务员,他对服务员说‘麻烦再准备一份我们这样的料理,打包好请直接送到门前那位先生的手上。’”
“我盯着帕奥里德先生----就像这样。他却憨厚地冲我一笑,喝起他的果汁来。”
安娜有点不相信,但是粉绵羊怎么可能会欺骗她呢,而且她也实在不会说谎。不知不觉,安娜拄起了脑袋----这个动作表示她正处于一种深思的严肃状态,例如每次做重要的选择或决定前,她必然是这个样子。有时候粉绵羊也会学着她。
“兴许她也开始欣赏并喜欢帕奥里德先生了。”
----粉绵羊猜想。这让她的心里不禁生出了自喜的感受。因为似乎在她的印象里,安娜可还从来没有认为有哪个大人可以让她刮目相看呢。粉绵羊一直认为,安娜把对大人的爱转移到了孩子们的身上,不然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这慷慨而激昂的情感是如何征服了粉绵羊在内的所有“孩子们”的。
“后来,那位先生带着食物离开了。离开前,他似乎是在询问服务员是谁给他的食物,那个年轻俊俏的服务员只好透过落地窗指了指我们的方向,嘴里也说着些什么。那位先生只看到了我,帕奥里德先生则转回头躲在了椅背后。他见我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他摸起左腕上的手表,甚至有点害羞地笑了笑。‘嗯,这种时候我一般都比较腼腆。‘----他这样轻声说,安娜,我觉得那一刻仿佛凝固了好久,脑海里一片空白,眼里整个世界真的只剩下了他的笑容。”
“喔……”安娜噗嗤一笑。“那一刻你爱上他了嘛?”
“不,我想也许是一种比爱更深的东西吧。我知道喜欢的理论程度,知道爱的理论界限,可那一刻,有一种混乱的仿若时间的气息笼罩了我,就在我凝固的时候。”
“好难理解。”安娜吐吐舌,不由看向她:“难道世界上真有比爱更神秘的东西吗?”
“也许吧,”粉绵羊也面露疑惑,“就像谁说得清创造我们的究竟是不是上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