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孟文竹轻易不敢喝酒,就是生怕剩下的酒中仍有一杯是毒酒。饶是他先前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临了还是起了惧意。他悄悄打量着重华,见这小娘子虽然面儿上装得安然无恙,可隐在袖中的手已经微微颤抖,就连脸庞也带了些许的黑气儿。虽是不晓得这见血封喉的□□怎么到了她这儿,起效得那么慢,但孟文竹的心还是安了。料想着这痴心的女娇娃,莫不是想要用着自个儿的性命设个套,好教他害怕,不敢喝下酒,以此来为孟文松套取钱财罢。
他这个弟弟,还真是运气好,有幸得到美人儿的一再相助。只不过,她的谋划看来是要落空了。可惜了这幅皮囊啊……
“旬夫人说笑了,孟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说罢,孟文竹淡然自若地拿起酒杯,一口饮下。
那美玉作成的杯盏轻轻敲在桌面上,清脆的声儿,教孟文竹想起了年少时无意间进入到孟家库房中的情形。珠玉金币堆满了整个库房,一丝丝的天光漏进来,那些珠宝便闪烁着诱人的光芒。那时他还小,只知道孟家有钱,却从未亲眼见过这些宝物。时隔多年,年少时曾经看过的场景,慢慢地浮现在眼前,教孟文竹整个人都有些发热,好似重新感受到当年那种见到见到宝物,热血沸腾的感觉。
不对,怎么喉间也这么火辣辣的……
孟文竹疑惑地低头,却看见猩红的液体从鼻尖滑落,滴落在他昂贵的丝袍之上。墨绿的缎子吸了血,化成一滩炭黑的污渍,教人看了便生出厌恶。孟文竹猛地想到了什么,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狮子,怒视着那个又一次骗了他的女子。
他中计了!他喝得那杯是毒酒!
“贱人……”
怒火中烧的落败者,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想要将重华一块儿拉入地狱,只可惜,鸩酒的毒性这一刻没有辜负孟文竹的期待,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将他浑身的力气抽走。一同被带走的,还有他体内的鲜血。
眼看着狂吐鲜血而亡,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孟文竹,小孟爷也傻了眼了。他还是以为自个儿已经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孟文竹机关算尽,反算了自个儿的性命。
“唉……”孟文松长叹一声儿,蹲下身去,将孟文竹的双眼阖上。他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可到了嘴边儿,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劫后余生的小孟爷,回身牵住重华的手,带着她一块儿往门外走去。等到重新看见外边儿的蓝天,坐回马车中,方觉得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想起昨儿个重华一直耳提面命,不许他过来,可他却还是没听话,悄悄地跑了过来。小孟爷惊吓过后,心虚的感觉又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