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珍珠风帘发出玲珑碎响,有轻缓的跫音由远而近。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纤薄的肩膀,俯身与她共阅那封信函。他一目十行迅速阅毕,发出一声轻笑,道:“决素,这回夫人总该放心了罢?”
决素转过脸来,对他粲然一笑,纤腰一扭,轻巧立起身来,朝他盈盈行了个礼,笑道:“一切都在你筹划之中。”
男子未置可否,但笑不语,舒展身子斜倚在美人榻上。决素柔声道:“我真想不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男子微笑道:“我也想不到。”
决素一双秋水清瞳,怔怔然凝望着他的眉目,像是透过他,望见了久远涣漫的过往。她如梦似幻般轻声道:“你比初见之时……变了很多。”
“我什么也没有变。”他的声调悠然娴雅,应答却很快,道:“像水一般,盛在鞘中成为刀,盛在瓮中变成缶,然而,凶器或乐器,都只不过是世俗之人强加的‘名’而已——决素,我仍旧是我,仅此而已。”
盛典开幕那一日,参加典礼的公卿贵族在黎明时分便纷纷起身,预备出发。沈遇竹抱着手臂倚在窗畔,望向窗外莹润寥蓝的天,又转过脸,注视着正栉发整装的雒易。美貌的侍婢们正有条不紊地为他束发髻、绾皮弁,缀以玲珑玉石,在腰间系上鲜红丝绦,又配上山玄玉组玉佩。环佩冲牙相击,发出铿锵清越的悦耳之声。
会弁如星,充耳琇莹,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意识到他凝视的目光,雒易自冕旒后抬起眼来,道:“在想什么?”
沈遇竹懒洋洋地笑道:“这衣服脱起来一定很麻烦。”
雒易随手抄起案上果盘里的柰子朝他砸了过去。沈遇竹抬手将柰子接在掌内,送到唇边咬了一口,笑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天子公侯需要宵衣旰食了。这身行头扛起来实在很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