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皎隐约觉得,他并不是在一条条反驳她,而是在借机提点她。仔细想想,她的逻辑也确实有破绽,够不上真正的推理。于是,她正色点头道:“戴先生所言甚有道理,是我想得太过理所当然了。本性为恶者,在乍然得势的时候,确实不会再掩饰自己。但纪氏兄弟却不仅仅是恶人,东厂的番子曾听他们酒醉的时候提起了一些事。虽仅仅是只言片语,但也能够断定,他们应该是冒认的。而且,他们还提起了另一名冒认者。”
怀恩肃然道:“若果真如此,平乐府贺县官民的说辞便不足采信。也许他们都是为了贪图功劳,所以才匆匆忙忙举荐了纪氏兄弟二人前来冒认。”
“说来,戴先生为何怀疑纪氏兄弟?”张清皎问。
“因为万岁爷召见二人,问起孝穆太后之事时,他们目光闪烁,神色间有异状。老奴年纪大了,见过许多形形色色之人,对于真真假假已能分辨得/八/九/不离十。更何况,他们的说辞看似毫无破绽,却更像是事先串了词。细究起来,这些说辞里也有不少漏洞,并不是能以年代久远、记性不好为借口便能掩饰的。”怀恩沉声回道。
“而且,他们对人情世故太过了解,在能收受贿赂之前便懂得以金银财宝收买讨好蔡用。用惯了这般手段,确实不像是一直过着苦日子的农人。东厂番子所得的消息,陈准也择取了一些告诉了老奴。故而,老奴最终确定他们是冒认者的证据与娘娘大致相同。”
“那戴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张清皎又问。
“老奴听凭皇后娘娘差遣。”怀恩微微含笑道。他神色间虽很是恭谨,但张清皎却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对初显能力的晚辈满是宽容与肯定,仿佛满怀期待却又时刻都准备着默默地支持晚辈成长的家长。
或许,方才那些问题便是他对她的试探?是他给她出的考题?她给出了合适的答案,通过了这场测试,所以这位曾经对她尊敬却并不亲近的老人才会渐渐转变了态度?如此说来,从眼下开始,他们应当算是真正开始互相信任了罢?
想到此,张清皎轻轻勾起唇角,眉眼间的笑意也更显得亲和随意:“既如此,那我便说说接下来的安排罢。如今最为紧要的便是,揭露纪氏兄弟冒认皇亲的事实。但我们目前所收集的证据并不算齐全,因此不能由我们来揭破他们。而是须得让了解底细的人进京,揭露他们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