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宣听言正襟危坐的腰背霎时软了截,白诃露齿答了句官话,顺带贬了易宣拔高她弟弟。周蝶梦心知沛儿替她解了围,正如往常一样,但她此时一说,便好像真破了易宣跟弟弟相似的幻想。娟眉轻皱,她替他们的茶杯加水,又被沛儿飞快抢过手去,替他们添。谁知壶内无水,她轻哼抢过茶壶,说道:“我去加水。”
沛儿两眼在她滑动脸上看着,彻底松开茶把,瞧她粉带轻旋,彻底走出门框,她才告失礼,一同走了出去。
剩下三人对眼瞧了瞧这空空的房屋,再看面前这空空的门框,各自瞪眼不知。看窗外船才移动了甚至不到整船的距离,唐零儿估摸算,要过这将得一、二、三、四……二十、二十一……再等到四时,她终于坐不住,推开门想同那些小姑娘们说话。
座椅移动的细碎声响,唐零儿往下瞧见她们坐姿端庄,云手轻舒正要执琴,或马琴、或胡琴、扬琴、琵琶、古筝,轻拨弦弓,像射箭似地咻一声从眼前非要远方,小姑娘年纪稚嫩,手势也稚拙,可奏出的乐调总能像那一发便消失的箭一般,带走人近来的思绪到远处,那儿因为从未涉足,所以总是美好的。
脑袋闹腾腾的喧嚣随她们手一伸半卷,渐渐褪去。唐零儿轻减脚步声下楼梯,也装作个学童样,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姑娘们大都专心致志,乐伶师傅在她们周围打圈圈指导,讲了又讲,亲身实践了一次又一次,有些姑娘们还是拨弄不出流动美感,尽量埋头低声坑坑洼洼弹完。
唐零儿手痒痒,她忘了当初是谁教她弹古筝等琴弦,隐隐约约有种奇妙感,她在书缃阁一摸古筝仿佛便会,对于其他弦乐,她只觉得换了个形式,内容都是那些长短弦,慢慢熟悉,自己就好像全会了。瞧她身前的小姑娘起身朝右手边去如厕,她瞧大家都没注意,膝盖走了两步,卷了卷手指,琴弦凉丝丝的,像一把凉刀轻刮皮肤。手指的茧巴在这几月里渐渐掉落,她不喜欢过这种游荡漂浮的生活,随有新鲜刺激,但她的心早就沉淀了。儿时便沉在弦上了,“波……叮……噔……”奏了三弦起头,她恍惚想起一词音,模模糊糊一葫芦画飘似地拨弄。她闭眼,耳朵里钻进熟悉又陌生的曲目,指尖转动,曲子仿佛不是从她手中流出,衾思的面容再度出现在她黑黑的视线中。曲毕,她才记得自己忘了身旁姑娘们七嘴八舌似的奏响,瞧小姑娘整齐地往后注视她,那位乐师也皱紧眉瞧她。
乐师比小姑娘的年岁大点,眼角的周围像树叶的脉络,一条两条,倒还面慈。只是眼下瞪眼看她,唐零儿还是心虚抽回手。
“小姑娘,你可知道你弹的是突厥人的民歌,这在中原,特别是靠近皇土的地方,是不允许的。”乐师凑到她耳旁,细细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