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思,五年了,你对我生疏,你承担的,你心里的痛苦,我都可以,都可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想要的更多了,现在只要看着,想着,同你讲话时,你眼里的我,我不存在,这一点好像可以杀了我,如果这样,我真想五年前同夫人去。”
两行泪痕黏在滑润的面颊,淌到她瘦削的下颌,滴滴欲缀,主人偏不肯让它们离去,见安衾思环住她,摸她的头发,胡灵不肯泄出自己低鸣的哭声,埋在安衾思肩头,紧紧扣住喉咙里的哽咽,两手抓紧安衾思后背的衣裳,“衾思,我只问你一句,你不必觉得对我有亏欠,只问你一句,你若从今以后不需要我,我……”
胡灵倒抽了几口气,不利索一字一句顿道:“我,就离开这里,离开你。”
静静拥抱,成了一蹲相拥的石像,安衾思唇角慢慢向下,而后渐弯,等灵儿平复了,她抽出身,眼泪湿了她左肩的衣料。胡灵小巧的鼻头一抽一抽,微微上翘的眼尾又递出两点晶莹,她不由自主摸了摸安衾思的肩膀,立马又抽了回来。
胸口攒了一股长气,安衾思没将它释放,她细心擦干净跟前这人的脸蛋,像小时候她哄零儿的温柔。她知道自己对胡灵的抱歉,对零儿变样的喜欢,全在她这儿发泄。扭曲的道路,过往种种不堪,这段变形的五年,父亲犯下的罪,她变异的心绪,全都结束吧。
小窗不知何时飘进了一朵樱花瓣,递进来的风声替安衾思将胸中的长气舒缓,她沉沉地摇了摇头,连日来的重压在胡灵朝她笑时,抱她时,挨上她嘴唇时,落下了眼帘。
许是越来越靠近衾思,唐零儿奇异地想着这世上若有心有灵犀这东西,她和衾思一定是牵在一起的。到莫州必须经过一条水路,衾思无论有多少条方子跟她走不同的路,这条水路她必定是要淌的。
水面上灯火倒影涟漪晕开,从远处看能瞧见几艘小舟点灯来回游泛,河边人烟繁杂,树丛茂密,万千条秋丝叶轻拂岸边人,书生、商人、贩夫走卒挣赶都要踏上船,又有马、猪、鸡鸭等物咯咯呀呀地往上赶,喜笑颜开最得意的唯有船夫。
“我们只需要过河去等就行了。”白诃丢开马绳径直朝岸边走去,唐零儿也立马跟过去。
易宣见他们都甩手走了,他顺了顺两匹马的鬃毛,问道:“喂,喂,这马和车怎么办?”
“马车不要了,你把马先拴紧,车上的行李背过来。”白诃轻挥衣袖吩咐道。
易宣瞧他俩身影一高一低,一白一黄朝河边人深处走去,他皱了皱两撇纯黑的粗眉,将车上的行李全扛在背上,堆成个骆驼背山丘状。他哼哼吹了几口气,只恨自己没头发,向上吹,吹不起劲。正在栓马时,听见身后稀稀碎碎的脚步声,一阵浓香味立马侵占河水的腥味,女子的嬉笑声飘进耳朵里,他抠了抠耳朵,往后一瞧,原来是一群伶人。貌美如花似玉、衣裳精丽、首饰金美女子从他眼前经过,易宣憋嘴摇了摇头,越发可怜那些贫苦的百姓。有几个姑娘坐在轿子里盯着易宣的呆样捂嘴偷笑。易宣只看见一团十七八种颜色走过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