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上脖颈口的衣服,唐零儿瑟缩身子,想用衣服将自己困住,悄悄地,眼神仍不自觉瞟向她俩消失的转角。
老早,就唐零儿她们进门那一刻,朱承星就注意到了。他坐在阆苑里的石桌上,一个人静静地翻来覆去想安衾思给他说的话。安衾思知道他家向军机处贩卖武器,她也知道朱苓星的父亲是枢密院的一品大臣,即使朝廷动荡,但老虎离山,余威还在。就算朱家窝藏钦犯,也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惨景。
朱承星揉了揉心口,掏出安衾思给他的小瓷器药瓶。瓶里的药丸发出清脆响动,可唐零儿仍发愣环住她自己的腿,坐在走廊边的台阶上,空洞洞地看向庭院里的花木。
安衾思说她知道零儿以前喜欢过自己,但因为遭遇过一些事,所以得靠服药遏下惊愕,这种药,有好有坏。坏在会逐渐失去回忆,好在记不得回忆失去。安衾思郑重笑交在他手上,随后一句更使朱苓星不得其解。
安衾思说:“你答应我娶零儿,且得为一生一世只此一位的正妻,如若不愿,我便去衙门,告发你们朱家窝藏朝廷重犯。”
朱承星呆呆盯着瓷瓶,又摆头看几米开外的唐零儿,他开始不懂自己,为什么一个人拿自己梦里都想做的事情威胁他时,他并不如梦里开心。安衾思还说,明日是零儿生辰,零儿说过及笄时想要喜欢的人娶她。他是零儿喜欢的人啊,千真万确,千山万水,从洛阳到青城山,在从青城山到洛阳,他反反复复千万次确定的心意,怎么被安衾思几句话就给说地举步维艰。就连现在,他和零儿只有几米的距离,他们都还未靠近。
只要零儿,她,她望过来,看见我,只要这点,我管她什么安衾思,我就是要娶她唐零儿,只要,只要,零儿,你望过来。朱承星慢慢伸长脖子,也不管伤口还在结疤,使劲朝唐零儿望过去。
斑驳的树影横七倒八,屋檐下的红光笼罩在唐零儿全身,秋风接夏热,吹得她眨了眨眼,耳朵失了聪,听不见药丸轻轻撞瓶的身影。眼前明明没有安衾思,但都出现她的样子。树枝竟也像个人形,唐零儿偷偷给眼睛蓄满力,模仿瑞沁看向衾思时的眼神。瞳孔干涩,盯了良久,间隙闻见一声轻叹,她以为是自己的,便又鼓足劲去学瑞沁的目光。在书缃阁朝姐妹们学了那么多眼帘半张半阖,眼瞳轻移的模样,还学不出瑞沁一分。
朱承星借着红光,看她鼓起脸像盯仇人似地弯眼朝庭院摆出一副要笑要哭的丑乖样,他忍不住跟着笑,又看了看手中的瓶子,脖子缩回,两脚在地面磨动,耳朵却还没听见她的响动。脚步由远及近,踏、踏滑过地面,朱承星似乎都能听见唐零儿拨开树木花丛的飒飒声。他瞪大眼,撑着脖子掉痂的疼痛,甩开足下常坐的僵硬,缓缓抬起头。他对自己说:零儿,你会的,我知道,你会的,你会给我机会,让我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