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狼吞虎咽,其中一个不好意思瞄了瞄瑞沁,再看她们,忽然吃呛重咳了几声,吓得唐零儿睁眼浑身一抖,就见朱承星在她上方笑嘻嘻,瞪眼恨过去,他才收回脑袋,挠了挠头。
几个小兵吃了个干净,还想从喉咙里扣出来再细嚼慢咽一回,见方才那姑娘又从布袋里摸出几张饼,才纷纷停下挖喉动作,手蓬饼诚挚如获至宝,道谢一番,经安衾思询问,接二连三才说起话来:
“自安禄山将军叛乱,这一战打了五年,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小儿成老装,唯一能穿的是我们的战服,能杀的不是鸡鸭鱼……”
“我们这群没名字的小兵,就跟在将军的荣耀后面转,别人记不住我们,台州袁晁领导浙东农民起义,能记住的是谁?李光弼,李大将军。方清在安徽歙州率饥民起义,连叛军的名字都能被人晓得,我们兄弟死了,我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姑娘,谢谢你的饼,这战要是再打下去,我们就不是人了,所以谅解,谅解我们,刚才给你说那不是人的话。”
瑞沁摇头笑了笑让她释然,倒是易宣跟唐零儿听起兴趣凑到火堆旁听他们讲,见易宣刚要开口,安衾思伸手让这几个小兵又慢吃慢讲起来。
“我和兄弟们痛恨,可又不知道痛恨谁,是痛恨安禄山吗?还是痛恨逼我们去送死的李光弼?又或者是痛恨自己不该活在世间上,我娘养我长大,就是要我们如此没用,当个小兵,然后死去?”
“死倒是也冠上为国捐躯的头衔,可我家中老娘真的需要吗?心血付出,我们随诸道节使,加上回纥兵相助,把史朝义从濮州追到拔滑州,再追卫州,饿得都能从马上滚下来,我们也坚持了五年,整整五年。”
最先扯草吃的男子,嘴里塞了粮食,言论做派倒不似其他三人大咧豪迈,许是安衾思他们将他腹中草莽给激发无余,但刚要再开口,易宣就问道:“你们是被逼无奈才去迎阵杀敌吗?”
几人想了想,慢慢都摇了摇头,唯有那扯草吃的男子说道:“成亲前一天被抓住去兵营,志向做个文生,可命偏偏让我当了武生。”
易宣听他说法,倒不曾经历过他这种命中无奈的感受,刚要开口对其他三人说,身旁唐零儿突然钻进话,目光坚定,可颇有些惋惜道:“都说世事无常难料,其实最难料的是人心。”
便说着,瞧了安衾思一眼,见她站在庙口,恍惚似地递来平常神色,唐零儿又埋头见自己手被敷了一层玉泥膏,她缓缓朝那人说道:“自己的心是肉长,别人的难道就是铁铸的?随遇而安,安的不是你五年前在何处,今日又在何处,明日又将去哪里,安的,是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