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之后你把史朝义杀了,别人传颂你的名还是什么妓.院相公,乱贼之子。”
唇边泄出笑,安衾思伸出根指头敲了敲他光脑门:“这么小就留意这么些个东西,你合着建功立业就是为了名流千古啊。”
易宣刮了刮自己头顶,倔强道:“是啊,我生不带来,死不来去,爹娘没有,还不能让人留个名哦。”
“好啊,那你又将我和师叔置于何地?”
“你,我们不是在一条船上嘛。”心亏脸愧疚,易宣小声反驳抬头见他师兄久不见的笑,露出牙明晃晃也笑起来,没持续多久,就听耳后衣服擦地的沙沙音,正想做个样子回去敲木鱼,往后见是师叔,兴致乏乏往门外走,却听师叔语音颇为镇定唤他:“你也留下来,我有话同你和你师兄讲。”
李光弼长袍一甩盘腿坐上蒲团,安衾思他们也纷纷落座,不露声色安衾思将垫子离地李光弼远了些。一字一句听他灌输仇人为史朝义的想法,在瞧易宣慷慨激昂不停点头附和,她轻抿唇线,再回到过往,将之前他说与自己的安家灭门是史家人干的,眼见为实,她没见过。
乌泱泱说了堆孙子兵法,再将她下山前后可能遭遇的困难如数摆出。再瞧瞧自己身上阮娘准备好的衣物,忽来了阵陌生感,抬眼瞧屋檐上日头落了下去,知申时已到,而在最后一刻她得赶到书缃阁去赴一场从未有过的约定,更多的是对阮娘的承诺,可没来由心间跳动却不是想着阮娘才醒的。
深红门槛上飞来两只花黄小云雀,唧唧喳喳比师叔聒噪声响动耳,安衾思低头瞧了瞧自己衣裳,心口喃喃道: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七零儿。
家里姊妹多,虽母亲为妾,但妻以夫贵,父亲自然对她多了些比旁人没有的喜爱,像生活在一座叫世外桃源的岛上,一直到十几岁也暗暗不知事,对平常男女该有之情安衾思也甚无流连,幸好家中也放任之,可一切美好的东西,要么束之高阁永不再碰,要么在等待中被打破。打破桃园的人,正是建造桃园的人,有一段时间,安衾思甚至怀疑美好都是为迎接残酷的表象……正如今日,她要去迎接的美好。
“衾思,如非横生枝节,师叔会在白居寺等着你们,白鸽为信,你带易宣下山,去找你留下来的亲人。”李光弼瞧她眼光定神,清晰可见瞳孔中两只小鸟儿,僧服一撇将它们吓走,以为她并未注意自己说的话,正欲附上句,就看她目光平稳望向自己:“知道了,师叔,我安顿好一切,再带易宣和你汇合。”
不自然扭过头去,李光弼朝易宣瞪眼粗气意思他反抗无效,悠悠看了眼这两个孩子,慢慢说道:“要晚了,你们准备快些出发吧,这一程我不送你们。”
天地玄空,地面和天地的距离逐渐靠近,耳边蹿风,路上狞笑嘲讽安衾思不曾听闻,一袭红衣耀眼灼目,仿佛一颗透红色的珍珠挂在天地间,曾经以为她也会为某个不知名的人绦挽发丝戴上凤冠霞帔,但命运无常,脚下一步步才是有形之物,此生要去保护的人,此刻,她好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