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唐零儿见这做菜拿刀的手往下垂了垂,鼓足心劲,立马梨花带雨,用湿漉漉染成紫红的袖口往自己脸上抹酒,朝他道不知何时拣来的说辞:“公子,我本和相公二人欲北上去接家中老娘,没成想世图险恶,一恶心酒家将我拐在缸里,叫我家人分离,现在,这儿,是哪儿?公子能于我说说吗?”
一张秀色可餐的小脸满覆期意,也不抓着缸沿了,唐零儿干脆直起身子,筋骨脆了几声响。
男子听她说得合情合理,面色楚楚可怜,在阿泗长期压抑下的男儿气概瞬间爆发,拿出任何人对美人都有的包容心态,放下菜刀自问自答哦了声,又赶紧走到唐零儿身边将她扶了出来,轻言细语说道:“这儿是夷陵,还是我们苏大人的府邸,他可不是一般的文官贪货老爷,他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你家在何处?丈夫何人?掳你的又是谁?哦,不知道也不打紧,苏大人一查便全都晓得。”
脚踩地,湿衣裳淌了一地水,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唐零儿微微晕眩,见他还算手脚干净,扶了她就丢开手,嘤嘤咽了两道泣音说:“夷陵?竟还在此处,相公肯定找我都找疯了。”说地脸不红,眼乱瞥。
男子一听急说要送她出去和她一同找,唐零儿推阻不得,见他笑时憨厚,言语间尽是侍奉主子的好仆人,遂披上他给的百衲衣式的补丁糙服,堆笑言谢接过他给的蜜枣糕,吞下肚,饥肠辘辘打得结稍顺畅些,连忙让男子领了她出去。
船上人烟散开,江面墨迹染晕开的血水早隐匿不见,那颗泡的肿胀面目全非的翩翩少年已遭乞丐网罗上来,藏在布袋,准备晚上回家洗干净,补点自己干瘦的脊梁骨。易宣不知怎么处理瑞基的遗体,两只眼皮肿成泡,终究是将这段日子所见所闻所怕全数哭出来悼念瑞基。当船家绑了块石头在瑞基身上,瑞基逐渐沉到水底时,他一瞬明白自己果真是个破小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破小孩。
瑞基脖子上挂的象牙链子,他取下来挂在自己脖子,沉甸甸,仿佛瑞基的魂,的勇,的奋不顾身都降落在他身上。好一刻,他静跪着,扫地的老爷爷唤他,他也不应。肿胀的眼皮颤抖往上抬。
水色清浅,拉出他和瑞基的距离,等易宣瞧不见他嘴角上扬的脸了,颤巍巍,他站起来了。
第40章 四十
上楼,青儿和柳公子也遭人请进牢房,唐零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孤零零,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他一人。
易宣施力刮了刮眼皮,将行李包成团也只有一小丢,唐零儿倒有双白绣鞋尤为珍贵用紧实的盒子放着占了面积。易宣笑了笑,耳朵钻进唐零儿的声音,睹物思人,可不是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