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了三个月,大哥婚宴,有个小姑娘鹅蛋脸初现形,一双杏眼羽睫弯,穿了身粉蓝鎏丝云裳裙在酒桌间来回穿梭追只花蝴蝶,跑得过快摔在自己怀里,淡奶香瞬间勾住安衾思鼻尖,她不自居笑了笑,看小姑娘花冠上翠帛淡玉的簪子摇晃,张嘴原想笑小女孩一番,可她从自己膝盖上撑起身,战战兢兢看了自己一眼,再看了身后飞走的蝴蝶,立马逃似地回了她父亲那桌子。
安衾思瞧见她父亲的嘴型念出“别看”二字,可女孩双瓣唇儿抿住筷子,还是偷偷望自己这边望了一眼,层层人海,眼光都能相遇。安衾思忽觉时光点点滴滴留到现在,无论是从塞外到中原来,还是从家中出发,到父亲营中,再踏过一具具尸体,好像,就是为了寻找她……
不由自主被推着走,就如同现在不由自主靠近她。
喜字成双沾在屏风,窗柩,床榻之上,红锦绣绸缎包的铺盖被衾整整齐齐叠在一起,连茶杯都贴了两张小剪子弄的喜花,安衾思脚步轻柔不发出一点声,黑瞳里全是一人娇茜身影,零儿,她,她带了红盖头,正等自己掀开。
心口松了松,安衾思无能无力将它再度系紧,轻轻坐在她旁边离三掌距离,她闭上眼将此身融化,再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的。
手指无聊摆弄,唐零儿目之所及只能瞧见自己两只手,润泽洁白,淡粉蔻丹涂抹均匀,衬托她小手修长,盖头微动,她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笑,刚刚就是这双手握紧了和尚。
“衾思,是你吗?”闻见响动,又嗅到他身上的佛香,唐零儿立马转过身问道,稍等一刻,才听见他只回了个“嗯”。
“那快,快扯了我的盖头,我们好喝交杯酒啊。”
急急忙忙等人撩,安衾思便一直看着,却不动身仍坐着,“要让她开心”“不能让她知道”“那骗她一辈子可好?”,滑过不着际的思量,安衾思眸内晕眩,生出两个唐零儿。一个小时,清丽单纯,一个现在,身材秀挺,隔了红透丝都能瞧见脖颈下浑圆白的肉来。
突然的,安衾思执手捏上盖头一角,绸缎如水,贴上唐零儿淡抹粉妆的脸面寸寸滑了下来,飘拂落在安衾思手心,瞬间攥紧,她往后推了推,零儿眼中的欢喜不是给她的,是给一个干干净净的和尚,这个和尚会一辈子护她周全,甚至可以全然不顾自己去保护她,这个和尚不是她,她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和尚,如不是为了当年方便,她甚至可以唤自己尼姑道姑,虚名而已又何在意,可零儿不同,一切假象才是她要的所有……何况,安家女儿,这个身份怎么能骗她一辈子。
盖头滑过眼睛,唐零儿眯蒙蒙眨了眨,黛蓝眼瞳重新现出这人光景,乍现笑容凝视安衾思,脚尖轻挪,到他腿边小度踹了踹道:“衾思,你怎么都不说,还要我个女儿家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