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玉泉院中种着的,自然没有颇为妖艳的桃李。
院中常青的松柏翠竹,四周与天子山上如出一辙的布置,处处显示着此处的主人是谁。其他的倒也罢了,只这不合时宜开放的梅花,倒是引了北豫的目光,不同于宫中的红梅,此处的梅花,是一簇一簇的绿梅,似是水墨画一般浅尝辄止的浅碧色,实在是不能不叫人眼前一亮。
心中一动,便没来由的浮现出那日风雪中的倩影,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
这两月来偶然得来闲暇,北豫也曾叫人下去仔仔细细的查,却从未查出那日在梅园碰见的女子到底是谁,仿佛那人便是北豫凭空想象之人一般,若不是手中残留的那一缕梅香,北豫都会恍然,那天的种种,究竟,是不是梦......
一时间兴之所至,北豫便抱了一张琴走过,席地坐在重重梅影之下。碧梅的花香不同于红梅,没有香的那么刻骨;亦不同于腊梅,香的有些甜腻的叫人目眩。绿梅的香,仿佛是从冰雪深处的裂缝中传出的一缕清冽,那是一股清冷到底,幽香绕鼻,却又仿佛若有似无的味道。
阖目,手指轻拨,便信手而出的是一支极耐听,却不知是何名目的曲子。
师承暄景郅,北豫便学的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暄景郅,又是一个极擅音律,极会泼墨写诗的风雅之人,故而,笙箫管笛,只要是北豫愿意学的,暄景郅自是乐得倾囊相授。所以,多年的功底积淀,他只是在闲时随意拨弄了几声琴弦,便将《文赋》谱出了一支简单的曲子,不知名,却极耐听。
众多乐器之中,只有琴箫是暄景郅让北豫必须学会的,而且,必须精通。习武之人,乐战,无疑是必不可少的必备之能,用内功奏出的乐声,往往能攻人于无形,琴弦有韧,箫声聚气,而在纷杂的乐战中,此两样,无疑又是战中王者......
世人都知暄景郅是官场中老道的政客,是大周名扬的风流雅士,是暄家身份贵不可言的大公子......但是,只有北豫知道,师父的武功,哪怕是放眼江湖,只怕依然可以称得上是顶级高手,只不过,这些事,朝堂中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除了自己,这外间,凡是知晓暄景郅会武功的人,都永远闭上了嘴......
“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始躑躅于燥吻,终流离于濡。”陆机的这篇《文赋》不是诗歌,亦不是词曲,作为一篇赋,其实通篇讲的是写作的立意方式,自然是不适合用作谱成曲子来弹奏,北豫也不过就是循着韵律,信手弹过几个最平质的音调,便将其中一段变得朗朗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