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血气一减,心神也随即凝和下来,他调息运气,抱元守一。只见四周凛风习地,落木萧萧,却陡然间一静,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一般,好像连风的气息、落木的速度,都悬在那一刻停驻不动,这一刻变得无限大,又无限小,好像全世界里上下寰宇,便只有一双人儿,一副心跳。
然后一切又仿佛加速运转起来,万叶猛然坠下,仿佛重逾千斤,把百年落叶的份儿攒一霎间掼下,于无声中绽裂纷飞。王樵借力凝气入掌,缓缓平推入他气脉,心中微微一动,想起当初也是他这样救自己,轻轻唤道:“阿青,没事了,有我在这里。”
他所学的本领,若是纯然的武当绝学,断不能五年之内速成如此,因此是一半武当的外功和调息之法,根基却是以凤文的“反”“弱”为丹,“隔”“舍”为炉,与寻常武功万力尽发于自身不同,反而是自身空无一物,而要四周有万力可借。
但如今喻余青浑身冷如死人一般,需要的最是活气,可冬日万木萧瑟,是处枯枝败叶,就连着软泥滩下的泥土里也结着冰渣子,北风带来的全是到处寸草不生的死气,虽然至罡,却也至寒如摧枯拉朽。但眼下再迟得片刻,喻余青怕是要被自己经脉中所养的玄铁寒气生生冻死,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屏息一吁,四周的万物长息便尽纳于怀,在他体内暖得热了,便闭住怀中人鼻腔,将那热气一口口渡进他嘴里。
如是再三,终于怀中身子猛地悚起,发出一声濒死还身般的啜吸,总算是把肺气暖住,缓过来了;王樵大喜过望,紧紧将他抱住,一时间什么静其身如山岳、澄其心如秋水全不见了,五年来山上多少他一辈子也没受过的清苦、挨过的多少不为人知的日夜才练就的清澄本事,这会儿全忘得干净。喻余青微微罅开一隙眼帘,却恍在梦中,轻声唤道:“三哥……”听他答应了一声,又朦朦胧胧地笑起来,“我在做梦么?……”王樵道:“别瞎说,我在这呢。”
喻余青却恍若未闻,将他衣襟攥得紧了些,低低道:“……你别走……三哥……我好想你……”王樵知他多半仍魇在梦中,半昏半醒,摸了摸他额头,寒气既褪,那热火往上泛起,这荒郊野岭,天要将黑,断然再待不得,只得忍住心痛,将他抱起赶路,心中暗暗苦笑:“师父传我静澄十则的心术,平常也不过做得七八分,今日却怕是一分也没有了。”却不敢和喻余青断了说话,恰才不过吊住一口气,若他昏过去便可能再也醒不来了,便顺他话说:“你醒一醒,便见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