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道是自己逃得了一命,谁还敢在这吃人心的老妖怪山上继续待下去?见他们不再追究自己从逆之罪,急忙纷纷立了誓,斩下自己一根小指来做定,下山去了。
四鬼各自调息内功,运气化毒,并取来解药,给中毒的教众化解毒素;好在鬼蟾山本身就是药门圣地,解毒不难。剩下的教众收殓尸首,关押囚犯,各自不提。
这一夜一场恶战,居然如此消弭无形。
喻余青一时晕厥,不多时一个激灵,旋即惊醒。与王樵随时随地无所挂怀皆可入睡的本领相比,他本就浅眠,自从遭遇这一系列变故之后,更是几乎到了难以入睡的地步。但凡一闭上眼睛,种种恐惧、痛楚、憎恶、报复的情感便纷至沓来,往往会梦见王樵横遭劫难,不然便是家中尸横遍野的惨状,十有八九倒是在噩梦中惊醒。他越是害怕,越是不敢睡着。好在内力雄厚,周天运转一遭便是一次养息,因此支持到现在。
但这一趟连番遇险,心力憔悴,与汝凤生一战几乎耗尽全身所有,醒时只觉得自己中气虚浮,胸腔淤塞,五阴炽盛,浑身仿佛骨头全被一节节打断,再重新黏合起来;那怪蛊的根茎从他经脉里汲取不到相应的养料,便往更深处扎埋探去,便似沙漠里的植物一般,为取水而根系愈长。痛得他一阵痉挛,觉得自己奇经八脉都要被涨破了,那根茎仿佛探入血肉深处;不觉冷汗湿透里衫,眼前的景物一阵憧憧模糊。
隐约中只觉一阵女子香气萦然而至,有人替他揩拭身子,换过衣衫,才略觉得好受了一些。又有人喂了他些药汁,喝下去后,这疼痛方才消减几分,没有先前那般难熬。他心中挂怀王樵的安危,饶是浑身疼痛欲裂,仍然是浑浑噩噩坐起身子,却要两人搀扶着才能下地。有人给他披了外衫,坐在镜前,有个侍女站在身后,替他缓缓梳开头发。远处隐隐响过一轮爆竹声。喻余青头脑疼得钝了,一时想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是真是幻,看身上披着红彤彤的彩衣,朦胧想道:这是要做什么,有人要出嫁么?
直到他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