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小一起洗漱更衣早已习惯,但此时情意缠绵,又不比寻常;话说到后来,王樵只觉得耳根滚烫,舌苔发燥,强自收束心神,暗道不过是和从前一样。好在怀里人终于渐渐安分下来,被他分别握住手腕,不再往水里去使劲搓洗。细细的血水在皮肤表层凝做一滴,滑到王樵的指间,刺得他微微一痛。
“你怎么了,文方寄和你说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救不了贝先生,他受打击不小,也许会口不择言,你不和他计较就是了。”
喻余青摇了摇头,轻声道:“……是我自己出了毛病。三哥,”他喘息了一声,把头仰在王樵的肩上,“我杀了好多人……我搞不清自己怎么了,血腥味好像浸到骨头缝里去了,每晚从肚里往上泛得作呕。我不想杀他们的,可是……可是……”
王樵微微一动,道:“是钱塘薄家的事么?刚刚……汤前辈跟我说了。你怎么……怎么会上那儿去?”
喻余青道:“我听他们言道当你是死了,想要是能见最后一眼,也是好的。又怀抱一线希望,听说受伤的也在那里医治,……但总之浑浑噩噩,就到了那里,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将后来发生的事,简略说了说。王樵听得心里头仿佛被巨石堵住,宣泄不得,从后边搂紧了他,道:“那也怪不得你。”喻余青摇头道:“其实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只要分说清楚,或者我只是掉头走了,也不用杀伤那么多人。但……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好像那会儿的我,并不完全是我,就好像要留在那里,想要寻个借口杀人一般,那鲜血四溅的时候,明明惨烈已极,我却没来由地觉得心头轻爽,好像气息周天都畅快了几分……”
王樵道:“他们要杀你,你也没有办法。那是为了自保。”
喻余青道:“……不是的。我整夜整夜地睡不好,总是会梦见那日的场景。”
王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勉强安慰道:“怎么,你已经这么大了,还会怕鬼么?”
喻余青轻声说:“我害怕的是我自己。好像有一个不认识的自己,从心里头长出来了,越长越大,把自己……把自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