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樵生平最怕便是习武,一听到便筋骨发懒,肌理泛酸,五脏六腑里都要生出蠹虫来,想也不想便大叫道:“我不学!”一叫之后发觉不对,急忙补充掩饰道,“老前……不对,那个,沈大侠,沈老师,莫说我身上根本没有一点根基,这辈子都跟武功没缘,我爹为此打断了蘸水的鞭子,更何况你这凤文和我家牵扯太重,我全家性命都搭在上头,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学的。”
沈忘荃叹了一声,问:“死了很多人么?”
王樵便将自己家中遭遇,以及其他晓得的部分,大略说了。他知道的不多,只捡了紧要的说明。两人相对而坐,言语似乎只触及片点,对方便明白了他要说的全部。沈忘荃轻轻点头道:“嗯! 王潜山……他是个聪明人,可惜太自作聪明了。但他用的其实不是真正的‘凤文’,而多是我当年开山立派的嫁蛊功夫。想来他后来寻到了我那本《蛊盅纪》,便如获至宝,再也懒得与我虚与委蛇了。”他突然一笑,“嗯,你那天拜我,是为求我保佑你心念念的阿青。你自己学会了绝世武功,还怕不能护她么?那时候还怕她不对你倾心相许?”
王樵心下一哂,暗道你都不知道我心念念的人是男是女,便是神仙想必法力也不怎么行。便道:“这个一来嘛,他自己本领很大,从来都是他保护我,我何苦费这个劲来?二来绝世武功,想必极其艰深,如果它能有捷径,想必也担不起‘绝世武功’这个名头。我资质平庸,为人惫懒,对武学没有钻研之气,即便给了我,也是浪费。三来武功皆求取人性命,我不想学。”
他张口便来,侃侃而谈,全是因为曾经便凭着这般差不离的说辞,气走过不知道多少位师父----“怕懒贪睡也便罢了,居然还找这么多借口!”可沈忘荃却笑嘻嘻瞧着,眼光中还颇有嘉许之意,道:“那如今前危后殆,你该怎么保全自己,护住爱人?即便逃过一劫,家族的大仇,便不报了吗?”
王樵道:“这我也想过的,我还没想通呢。但是,办法决不在武功上面。沈老师,你倒是身负绝世武功,你护住你心念念的人了么?她对你倾心相许了么?你的大仇,又报了么?”
他这三问每一问出口,沈忘荃脸色便更加惨白朦胧一分。三问甫毕,那面前身影一晃,居然恍如一烟薄雾,倏然散落不见,只见四周仿佛混沌初开,星尘飞舞,他在中间唤道:“沈老师!沈大侠!”并没有人答他。渐渐那烟雾又拢作一处,沈忘荃蜷身做一处,仿佛母体里的胎儿一般酣睡不醒。王樵轻轻摇晃他肩头,见他隐隐约约朦胧睁眼,仿佛刚做完一场大梦,捉他手道:“三哥,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体态憨然,姿容清绝,看得人心襟一荡,王樵急忙往后一退,心下惊疑不定,暗道:“怎么回事?是认错了人么?但他怎么也会叫我‘三哥’?”
沈忘荃被他挣脱手去,揉了揉眼坐起来,好像才陡然清醒,苦笑道:“对不住!我睡着了么?”抬头看了看王樵,眼光里却仿佛看陌生人一般,道,“是了,你来啦!我有一门绝世武功,你要不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