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樵被他说得心中一痛,再也忍不住陪他打诳,脱口唤道:“阿青!”心念一动,恨不能伸手拉他进怀里,只觉得一道烧炙酸楚,从心里蔓延下去,搅动肠腹,又直直地杵在喉头,像那儿肿大了一圈,一句话也吐不出来。但他手只伸到一半,却听树后人幽幽地道:“……你在叫谁?我不是……”但他却也说不下去了,那话语剩了苦尾,哽咽着却说不下去了。
王樵手悬在半空,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把,又是苦楚,又是欢喜,苦则苦对面不相逢,喜则喜自己虽然暗暗猜到,但此时却能确信他是喻余青了,对自己暗道:“他不能跟我相见,定然有别的情由。”可想则想已,这分别虽然不过数日,却仿佛中间已走过数遭生离死别一般,先前拾掇干净的忧念之情汹涌而出,只觉得两眼陡然酸胀,雾气凝上眼睫。他急忙偏过头擦拭,心中挂肚牵肠,一番起落没处安放,不由得恼懑起来,故意道:“我没有叫谁。那水月轮中,刚刚跃起一条青色小鱼,你瞧见没有?”
喻余青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他眼下变成了这副模样,连自己也不敢多看自己一眼,哪里敢和三哥相见?若是旁人认出他来也就罢了,唯独被王樵认出却令他坐立难安,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心知自己样貌全改,声音沙哑,头发枯萎,便仿佛陡然之间老了几十岁,怎么会有人还能认得出来?他便是站在旁人面前,坦言说自己便是喻余青,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可是王樵却一句话也没有问便仿佛认了出来,他心中欢喜恐惧,又怕是自作多情,水中捞月;万千愁绪煮沸成一锅,到处突突乱跳。
“这天底下青色的小鱼多了去了……一条小鱼,又有什么稀奇?”
王樵道:“这条不同,是我家里的,我看见他,就仿佛回到了家一样。我得叫住他,别游走了,否则这湖山万顷,我一个人再上哪去寻他?”
喻余青悠悠叹道:“鱼儿都看上去差不多,你怎么知道是你家养的那条?就算是你家养的,若是它……被刮去鳞片,剪去鳍尾,你又怎么能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