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仪懵懵懂懂,理解了意思不难,却难刻在心上,道:“也就是说,这龙图与凤文,其实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是呀,你父亲和你二叔贸然修习,而且定然一味求快,不求甚解。初时进境喜人,但不出一月,定然会发现内息不受控制,渐渐内火日炽,至于走火入魔。所以你阿爷才要将那有凤文的小子先一步控在手里。阿爷不是要害家里人啊更不是要藏私,只是阿爷做的事,没有人懂!”
王仪拉住他,让他躺下,替他抚着胸口:“阿爷,我懂得,你不用说了,日后慢慢告诉仪儿也不迟。”她顿了顿,却又皱眉道,“可若是说这功夫是相辅相成的,那么行功走火,两边也定然都一般受噬。那王潜山却为什么没事?”王潜山离开十二家之后纵横武林也有数十载,若是走火入魔,断不能有这般成就。
王谒海躺下了,那张被火烧燎的扭曲发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怪谲的诡笑来。“他?”他狠狠地说,“他没有武功!你道他死后那些人来找他作甚?他的本领,本就全都是借来的!”
第四十一章 见性复见皮
在喻余青的记忆里,王樵打小便一点也不怕鬼。家里老大、老二要是给关去了祠堂抄经,那一夜过来,两眼总是肿得像个核桃,赌咒发誓再也不去了。那小小孩童在偌大的祠堂里头呆一宿,只听得风响,周围连人影也没有,烛火也不能多点一盏;看守祠堂的老蔡头是个瘸子,背弓得像只虾,一双浊白的障眼,多看一眼都吓人得很,仿佛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但凡被罚跪祠堂抄经了,便只有一个蒲垫,一豆油灯,断没有地方可以歇睡,那外头风声呼号,里头牌位的长影倒在纸上摇晃,便似无数鬼魂在暗中游荡,喁喁私语。
王樵是去祠堂最多的。在他年纪尚小时,因为得不少武学大家赞过一句根骨上佳、心性更难得,是习武的好料子,王佑稷还对他存了点求上进光耀门楣的心思,逼他晨昏课练。后来连老大、老二也将最最根基的几套拳法、步法和掌法学全了,虽然资质平平,至少遇上泼皮无赖,还不至于被人绑票;但只有这位三少爷简直是粪土之墙不可杇也,王佑稷恨铁不成钢,每每他逃了教习,便总是罚他来祠堂里添灯油、抄经书。王樵也笑嘻嘻的,仿佛比起让他打坐练功,他都宁愿在这空对祠堂里的列祖列宗更有趣味。那时候晚上要敬祖,自然是不能吃食,白日里喻余青来给他送饭,便偷偷多带一些。每每去时,王樵早早便帮老蔡头下地浇粪,再给烛台填好油,等太阳起来,就找一处舒服的堰子,穿着他的绸缎衣裳躺在黄土地上。老蔡头养的大公鸡有时候绕着他打转,还站在他肚子上,任他捋着那长得油光的尾巴毛。喻余青羡慕得很,可他一过去那公鸡便跑了,他也想要捋那尾巴毛,那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可总是不能得逞。王樵拿着最新的画书来看,上面画的志怪演义之类,若在家被抄了出来,那可是顶顶头的大罪;他但凡从书馆得了新的,就都偷藏在祠堂里,垫在牌位下头,神不知鬼不觉。老蔡头和那头大公鸡总也不能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