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仪一双秀目瞧着顶楼暗淡的穹顶,不敢错珠地定定看着,手脚上却施展毕生所学,不住地向上攀爬。此时那原本布满整面墙壁的泥浆一般的活物离开,露出底下隐隐约约的纵横痕迹,仿佛是某种拓本。她心里喃喃地道“是了!”,顾不得底下其他人,正要再靠近些看清楚,谁料薄暮津和庞子仲却追上来,二话不打便和她争起来。王仪心道:“好啊!你们平日里看起来都是有本事的,这楼也曾和我母亲一同上来过;刚才把话也说得那般好听,可这会儿却也和那些人没有两样。”她此刻双脚倒钩在楼板之上,浑身沸然,显然已经用功到了极致,更兼心气上头,更不打话,仗着身形灵巧以一敌二,一时间谁也分不出胜负,更没有在意到底下的王樵。这时从楼板缝隙之中透入的夕阳微光仿如牛毛细针,反映在那穹顶之上,便似乎有什么亮起来,晃得三人都一忽眼,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停了。
那细密的拓文处,似乎在暗光影下生着某种苔藓般的植物,此刻被细光一照,叶片上都反射出鳞片一般斑斓诡谲的色彩。那些植物纵横撇捺,居然看上去像是文字、又像是图形。
“见龙藓……”庞子仲低声道,“仪妹子,你好好瞧瞧吧,这就是‘龙图’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三人都没法收回视线,仿佛被那古怪的图形攫住一般。突然听得当啷一声,三人陡然一悚,才察觉出自己方才失神,原来是王仪手上的长剑松落,坠在地上,正砸着先前供奉舍身佛的供案上。三人这才一惊,凝住心神,暗道“好险!这苔藓上怕有古怪。”一时间也不及想透,视线却先随着那柄落下的剑过去,却见王樵一动不动,正坐在那金身佛龛前面;那剑坠砸在案台上好大声响,险险擦着他头发过去,王樵却连一下惊动或者牵扯避让的动作也没有。薄暮津唤了他几声也没有反应,但要说他重伤或者死了,却又不像,身形绷直,倒仿佛是在打坐入定一般。胖子眼尖,道:“喔唷!怪得很了!他似乎被那佛像攫住了。”
薄暮津皱眉道:“我下去看看。”又瞥一眼王仪,开口续道,“仪姑娘,我们和你母亲同届登楼,你母亲对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们恐怕也多少知晓一些。你为什么要一路跟来,那份心思瞒得过王老弟他们,却当我们不知么?但有时候阻得住一时,也阻不住一世,你也瞧见了那些苔藓,若你此时还想去看,我们也不硬拦着。”一面说完,长袖一鼓,跃下天璇,落在王樵身旁,把手往他肩上一搭一拽。想要将他扯开。
这一下他只是试探,留了心眼,身遭都早有防备,就怕是周围那戴着锁链的古怪老人又出手,或是更有机关在这佛龛案台之中;但没料到丝毫不会武功的王樵身上却陡然震出一股湃然内力,这一拍之下,反激出来,撞得他向后一个趔趄,震得掌脉隐隐做痛。仔细看时,才见王樵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手掌与那尊舍身佛的手掌上下相对;面色殷红,鼻尖汗珠滚动,头顶更有丝丝真气缕缕蒸腾而起,若是惯常习武之人,都知道这是极高修为用功到极致后的化境,但他们先前都试过王樵,确信他气海空虚,脚下虚浮,那是断然装不出来的。那这其中的机巧,便要着落在这尊喉头被穿了铁链的金身舍利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