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德显然记得,但他更多地是警惕和陷入沉思地盯着芦幸,过了许久,他才确认地点了点头:“记得。”
芦幸把手从全息影像的操纵按钮上移开:“你一定记得,当时我们醒来时已经在重庆的某个大厦里,飞船已经自行离开。我醒来时你们都还在沉睡,当然有些人醒了,有些人没有。”
那些大厦帧数抖动时在他脸上留下一波波的光痕:“我醒来后还记得那个梦。而当那个梦太让我吃惊了,我实在忍不住,想知道其他人的梦芯片的内容也和我一样吗,也是这样吗?就忐忑不安地问了赵一她的梦境是怎么样的?她情绪还很不稳定,不耐烦地告诉我,就是平常在火星基地的课间看到的那些,介绍重庆地理的视频,一堆废铁城市,破烂玩具飞船,她一个字都没提那间长廊。然后我又问了你,你还记得吗?你更不耐烦,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他微微笑了一下,对着乔德,但那笑容完全没有笑的意思:“而其他人的回答和你们一样,他们说到他们在飞船上的梦芯片的内容,什么灰色天空、大厦,地理,所有有关重庆的东西,就是没有人提手术台。我试探着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条长廊,但他们全部摇头了。”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全息影像诡谲地印在芦幸的脸上,他喃喃地沉浸于他自己的言辞中,“我当时很疑惑,实在想不通,我想明白这个,为什么只有我的梦境不同----而且是那个样子?那些显然是管理部的衣服?那些人?火星?还提到了范柳?但我没来得及继续想,上一届管理部的人就打来电话了。他们准备过来和我们谈一谈交接事项,于是我就没时间去想我的梦境了。我只好猜测也许是程序错误,所以我的梦境不同,或者那可能是一个恶作剧。”
噔。门轻轻颤动了一下。有个人经过门口,进了另一间私人游戏厅,他打开他自己的门时一阵“炸地雷”的音乐刺入这里。芦幸在这音乐声中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他们来后,我就压制了那感觉,毕竟那只是个无凭无据的梦而已。而且他们开始说重庆的事,我立刻意识到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马上把这个忘了,不管这多诡异,但就是个梦。直到那一天来临。”
直到那一天来临。芦幸说到这儿,停了一下。
乔德抬起眼睛,他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知道芦幸要说什么似的等着。
芦幸仰头看向桌上闪烁的最高的一座建筑,它的楼顶看起来遥不可及,他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眼睛不得不因为酸涩眨动。
“直到曾林死去。”他空洞地说。
那声音直直地进入张骆驼的耳膜。
芦幸直起身子,他的声音变轻了:“从他死去的那天开始,我感觉许多东西不再相同。朋友、敌人、城市,它们忽然全都大变样,就像虚幻和真实,真实和虚幻,那段日子对我来说颠三倒四,一塌糊涂。梦是真实,真实是梦。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再次想到了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