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骆驼将飞船朝下滑,飞出灰雾,这一带的路有夜灯在照亮,比较清晰。阿煤果然问了这个问题,而他对这个早就有了无懈可击的回答。
“不怎么样。”他说,胸有成竹地说,“实际功能非常差。”他说完后,阿煤没有立刻说话,但张骆驼注意到,蓝色屏幕的亮度明显调亮了一度,它从灰蓝色转成了天蓝----一种只会在很久以前出现的蓝色。
阿煤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它的声音变得高兴起来:“……它还不如我们这一代……好了,这个约好了,星期六早上十点,你是第365号,一年的最后一天,记好了。”
张骆驼由衷地觉得“一年的最后一天”不如人意。
星期六的一大早,他驾着飞船到了人满为患的渝蓝医院。医院里坐满了人。他们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来到了这里。张骆驼坐的那个地方后面有堵墙,上面可疑地泛着紫,像是呕吐过后留下的痕迹。他的前后排则是两个工人,一个换机械臂,一个因为吞下一颗弹珠导致喉咙被堵住,需要动小手术。张骆驼坐在他们中间,手里捏着写着365号的电子数据单,在等待它发出传唤他的信号时,感觉昏昏欲睡。
等到电子数据单响时,像是过了几年,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觉得鼻子里都是令人难受的化学药品的味道。然后他走进专家专用的候诊室,没过一会儿就被赶了出来。他描述了自己的症状,那些幻觉,冰冷的触感,还有过于真实的呼吸声。但专家在他讲到一半时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张骆驼感到不知所措,他茫然地注视着专家在蓝色屏幕上比划两下,给他开单。
“你不过是工作过度导致了精神过载,只需要一些普通的镇定剂就能克制。”专家说。
张骆驼知道是不是该说说更详细的细节。比如幻觉是怎么出现的。他犹豫不定地告诉专家关于那些幻觉的真实度,丹顶鹤、玩具、呕吐感,两个人的交谈声。但专家只是耸耸肩膀,不耐烦地说:“每个来我这里的人,都觉得他们的幻觉真实,但那只是幻觉,你需要弄清真实和虚幻的区别。”
张骆驼没了办法。他回到候诊室,拿着电子单到了购药窗口,那里自动机器已经给他开好了药品。之后他随便选了一个街区吃饭,将药冲着果汁喝了下去,在瞳孔是明黄色的廉价仿造人的“谢谢光临”中离开,登上飞船。一种疲惫感包裹了他,他决定回公寓,好好休息,今天上半天够荒谬了。
接着,在阿煤提示他今天重庆天气的可见度不高,需要小心驾驶的声音中,他穿梭过灰雾,躲开其他飞船的鸣笛,飞速驾驶。雨滴打在他的玻璃窗上,一瞬间他有点恍惚,自己也不知道该驾驶到哪里。等到他猛然钻出一片灰雾,沉下飞船,靠近某条飞行大道,才发现这里离他的目的地很远,不是他家的所在区。他低下头,试图辨认在天空边缘的路标,忽然间,一辆身价昂贵的飞船从后飞来,猛然和他擦肩而过,速度极快,但没发出任何声响。远处,全息影像被霓虹灯所折射着,到处是珠宝店、高价型仿造人当做门童的餐厅和古典雅致的灰色大厦。张骆驼忽然反应了过来,与此同时,恢复信号的阿煤毫不费力地念出这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