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时,神官已无踪影。慕容澜只得拾级而上,缓步登上了占星台。
整个占星台上散落着珠玉,星星点点。国师身着黑袍,以黑纱覆眼,跪坐在占星台的中央。黑袍的下摆看似很随意地铺在地上,数道朱砂所绘制的符咒自黑袍之下蜿蜒出来,如一朵盛放的摩诃曼殊沙。他以占星杖柱地,似乎是跪坐在万千星辰之中。
听到脚步声,玉无痕微微偏头,准确无误地“望”向楼梯口,露出一抹笑容,慢慢起身,声音温润:“无缘竟带陛下来了占星楼。”符咒在他起身的那一瞬迅速自燃,幽蓝色的火光以他为中心蔓延至整个占星台。
慕容澜压下内心的惊艳,冷冷地问他:“朕想见国师大人一面可以说难如登天,今日国师主动找朕,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啊呀,陛下圣明。”玉无痕嘴角含笑,夸得毫无诚意,“臣今日占星时发现帝星黯淡,便为陛下卜了一卦,下下签。陛下可要听?”
“神官都将朕请来了,你说朕会不会听?”慕容澜踏过落满符灰的地砖,走到玉无痕的面前,神色淡淡的。
玉无痕甩袖,浑厚的内力倾泻而出,避开慕容澜和地上的珠玉,将灰烬卷起,从天窗中送了出去,在帝王愈加不耐的神色下再次开口,吟诵出那句卜辞:“月照天书,忽遭云雾,前路神鬼难测,唯得篁径润玉,方可破解。”
“篁径润玉……”慕容澜重复了一遍,心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有来得及抓住,也不去纠结,轻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朕从来不信,朕的命、还有国祚,全都与缥缈的星辰相联系,简直笑话。”
玉无痕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轻叹一声,将占星杖当做盲人用的竹杖,摸索着往楼下走:“陛下,臣还是那句话:爱信不信。即便不信,也要心存敬畏。”
慕容澜没有动,他站在满地珠玉之中,看着国师的背影,问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问的话:“那国师说说,大魏、还有朕,剩多少寿数?”
玉无痕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身形一顿,沉默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开口,原本清越的嗓音变得有些低沉,仿佛染上了岁月的沧桑,却不带丝毫个人情绪:“陛下已经即位八年了,如果臣说,陛下等不到第二个八年,陛下信不信?”他只是这出戏的旁观者,即使知道了结局也不能去改变,自嘲地笑笑,“反正陛下也不信臣,又问臣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