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嘱咐过书怀将房间收拾干净,便带着鬼使匆匆离去,书怀身心俱疲地爬上床,将脸埋在枕间,墨昀又和青湄交谈了些时候,便从外头随便抓了个鬼卒,叫他把鱼姑娘送走,这才拖着步子回到了屋内。
他们俩一起无力地趴在床上,仿佛两条风干的咸鱼,谁也不想去打扫房间。于是箱子就那样翻着,衣物就那样铺着,椅子就那样倒着,木盆扣在地面,而和它材质相同的小板凳上,还印着青湄的鞋印。墨昀张了张嘴,气若游丝地抱怨道:“明明是鱼,为什么……还要穿鞋……”
北国的早春和严冬总能完美地衔接起来,也许就在昨日,冷风还像尖刀一样剜着人的肌肤,今朝晨起,却发现墙角的花朵已经开放。与太过素净而导致寡淡无味的冬天相比,繁花似锦显然更加令人愉悦,最难熬的时间过去了,剩下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晚烛在斜坡上躺着,长明灯就放在她身边,忽然间那盏灯动了一下,她立刻睁开了眼。一个人坐在不远处,手指轻轻拨弄着缠绕在灯上的金丝,又是冥府那个大闲人,他趁着狼崽子不注意,偷偷跑出来晒太阳。
这时候灯姑娘才想起那根丝线来,她看着书怀勾着它,不禁翻了个白眼,挥挥手就要把人赶走,然而书怀只是对她笑,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
他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晚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书怀手里去拿自己的长明灯,可对方不撒手,依然满脸笑意地看着她。草地上刮起一阵风,晚烛定定地望向面前那双眼睛,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具躯壳里像是没有灵魂的,那笑容僵硬得过分,手下的力气也大得出奇。
似乎在印证她的想法,对面那人手腕翻转,掌中出现一把短刀,锋刃反射着日光,直刺向晚烛的双目。晚烛一个后仰躲过来袭,猛地发力夺回了长明灯。灯内的火焰剧烈摇动,似乎要跳出包围圈,烧灼她的衣襟。
金色的丝线骤然绷直,玉盘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怪力拉下了桌面,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墨昀原本睡得昏昏沉沉,突然叫这声清响唤醒,他睁开眼便看到那盘子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转着转着却又不动了,反而循着拉直的丝线撞上门板。
门紧紧地关着,任凭它怎么撞,也撞不开一条缝隙。这玩意儿虽然讨厌,但也绝不能丢,墨昀来不及思考,急匆匆地跳下床,伸手去抓玉盘。这时书怀也醒了,见他蹲在地上,便讶异地问:“这盘子又怎么了?”
“线在动!”墨昀紧紧抓住玉盘,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向前,一定是晚烛那边出了什么事,迫使她飞速逃出皇城,逃往她认为安全的地方。
晚烛没有来冥府,否则玉盘不会被她拉走,书怀明白过来,立刻抱着桃木翻下了床:“快去找她!”
这次是他们失算了,他们早该把晚烛叫回来,书怀心急火燎地打开冥府大门,而目睹外界景象的一刹那,他蓦地怔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