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有多恨姓林的那小妮子弄出来这横生出来的枝节。她就像棵野稗子草,长在他苦心经营的良田里,偏生存能力特别强,不费吹灰之力就长满了那片土地。他费了点心把她清除出去,如今她又阴魂不散地来了,春风一吹再度燎原。
接起电话,她只说了第一句话他就愣住了,“谢先生,我是林未眠。”她说她是南方传媒的记者,过来专访的。“我们周刊创刊三十周年纪念要做一个企业家专题,您是晋市的代表之一。”
他恨毒了她,可偏她还在那边侃侃而谈,语调不紧不慢,“能不能拨冗见我一见呢。我会长话短说。我们周刊的影响力您也知道,报道刊出以后对于贵公司的各种新项目宣传,无异于如虎添翼。”
尽管她打了十足的官腔,在谢沐听来那却饱含胜利的炫耀。那丫头片子在那儿嘲笑他呢,笑他的白费心机,笑他的人算不如天算,笑他钟爱的妻女都是她的俘虏。
对林未眠来说,这一次通话倒不具备怎样特殊的意义。现在他就是她的一个采访对象而已。他的态度不再在她考虑范围以内。她所爱的是谢佳期本人,不是他谢沐的女儿了。从今以后,除了谢佳期的态度,她谁也不考虑。这恋爱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不存在别的人置喙的余地。幸而她这次学乖了,想到折返去和佳期说一声,否则不知道那个傻子会怎么样。
看佳期在人群里,拉着不相干的人,问她的下落,她当时没有怎样,等她再乘上车,开出去几分钟,却忽然间痛哭起来。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也许上一次她就是这样,问过了车站的每一个人,有没有看到她的小眠。
直至她打开手机,看着新近偷拍的一张佳期的照片。谢佳期在给狗子洗澡,柴柴蹭了她一脸的白泡泡,她愣在那里,好像没料到这蠢狗还有这么一招,“狗不可貌相”,又有一点点生气,带着些微“岂有此理”的意思。这才慢慢地停下来,并且破涕为笑了。
她从一辆柠檬黄的的士上下来,先看看街道,比她记忆中的故乡更干净明亮了。沿街的高大梧桐树青翠欲滴,就连街上飘着的鬼都风采不减当年。
这确是她与佳期出生长大的地方。
然后她抬头望望眼前那数栋清一色的高大建筑,它们是灰色的。和佳期相认以后,她也找了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给妈妈打了电话。
她到了母亲在电话里指定的门牌号跟前,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