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近她,将她抱住,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说:“我承认,那时候老头子和你说的事都是真的。我从很早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了,因为你的谨慎,你的克制,你的缄默,都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慢慢呼出一口气,暖暖的气息吹在她耳后:“但你知道吗,我回京畿之后才明白,从前娘教我要中庸,要克制,这一切都只能让我受欺负,让我受着别人的恶气而默不作声。我不想你也像我以前那样忍气吞声,人活在世上,短短几十年,哪里顾得那么多。”
“我就从来不顾别人,也不想以后。我只知道这一刻,我和你在一起,过得很快乐。以后的事,以后再想。”他松开她,看着她,微微笑着,道:“那你如今还想不想走了?”
她舒出一口气,放松地偎在他身旁,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维扬,谢谢你。……谢谢你每次在我动摇的时候,都陪着我,让我安心----”白维扬笑道:“那你还想逃跑?你就这样致谢?”
岳知否知道她一回话他又得缠上她满嘴歪理了,便笑着转过身去背向他,没再说话。白维扬在后面环上她的腰,夏末初秋时节天气还不算很凉快,他抱上来她只觉得背上都被熨着,她推他:“好了,别黏着我。”白维扬:“这不是怕你又动歪念逃跑么?”她哭笑不得:“好了,不逃。”他不松手。
她也没再推他,在他温热的怀抱中窝着,她想,遇见他之前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呢?在靖安司十年的严格训练之下,她才学会把自己忘掉,学会克制自己的感情,学会以大局为重。在他面前,她可以自私,可以放肆,可以目光短浅,可以只顾当下的欢愉,只有当今,没有往后。这大概算是天赐的幸运,算是命中注定的堕落。
第二天在他的怀抱中醒来,她差点忘了自己如今身在战火之中的泰州。荒芜的城区,崩颓的城墙,被硝烟染成灰黑色的天空……这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营里的其他人显然前一天夜里也没怎么睡着,一群人没精打采地在中厅集合,坐在那里,也没什么好商议。如今这个状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见机行事,他们根本就没资格掌控战场上的主动权。就在天色将暗,第二个夜晚将要来临之际,一个斥候跑了进来。
他看起来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脸上不是那种颓废木然的神情,他看起来很激动,但这激动似乎并非因为什么好事而起。他跑进来的时候先在人群中把白维扬找了出来,定定地看了他一小会儿之后,他站在原地,环视其他人一周,接着,才开口说道:“报,京里,来援兵了。”
所有人眼里都因此闪过一丝希望的光,但斥候的神情让他们有些不祥的预感。白维扬大概猜出来这些援兵是怎么回事了,他问:“来了多少?”
斥候眼里一下子就涌出泪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便失控地哭起来:“五百,是来接将军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