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马车壁上,多日来和来自大梁内外的刺客的斗智斗勇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深吸一口气,放松地靠在车壁上,试图让自己胸口的剧痛缓解,而在背部完全贴在车壁的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有人从马车后面爬了上来,隔着车壁,一剑往他身上刺了过来。他倏地睁开了眼,看着空荡荡的马车,额上手心都已经满是冷汗。
刚从幻觉里挣脱出来,真实的恐惧又摆在了他的面前。白维扬还活着,那个女人还活着,这两个躲过了上京卫围剿的人如今不知道养在谁的手下,时刻都有可能出现在他的身边,将他杀死。大概是因为长期缺少休息,韩退思的头又剧烈地痛起来。他紧握着拳,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除掉他们。
除掉他们。趁如今自己风头正盛,趁如今自己还能调动这么多的力量,除掉他们。十四年了,这恩怨,到底该有个了断了。
接下来的一天,韩退思都是在一场接一场的会议中度过的。韩退思离开京畿两旬有余,他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不少,眼窝陷得比之前深了些,眼底也有淡淡的阴影。但他在和文武百官们辩论的时候,那不容质疑的傲慢气度,却不减反增。憔悴的面目甚至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比之前更疯狂了些。
等韩退思离开皇城,往军营里去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地交接处如血的残阳和从天空的另一边侵染上来的墨蓝色碰撞在一起,在天幕上炸出一片诡异的紫红色来。
已经整整一天了,半夜的那个噩梦还不肯退场,韩退思至今仍时不时被胸口传来的痛楚惊得眉头紧皱。他到达召开会议的营帐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他一踏入营帐,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到他身上来。韩退思强忍着翻涌的痛楚,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看到在场的有魏王宋珏,还有他的岳父宁栩。韩退思看见宁栩的时候,便听见梦里宁微尖叫的声音。这一场会议他是强撑着熬过去的。
等会议结束的时候,他到了军营里专供前来检查的官员休息的地方去。韩退思没坐下,他一直站着,随从的上京卫立即走到他身边,等他安排。韩退思没说话,他翘首去望营帐的外面,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往这边走了过来。韩退思道:“退出去。”随从的上京卫纷纷离开。
等这些上京卫们都走了,那个穿着斗篷的人才走了进来。他把斗篷上的兜帽掀下来,接着走到韩退思面前,向他鞠躬行礼。韩退思看着面前站着的那个,和自己穿着一样的黑衣黑靴,头上戴着同样的金色笼冠的人,微微有些惊愕。他说:“抬头。”那人便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