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问题呢?”他主动的提了出来。
六郎沉默了一瞬,道:“第三个,阿耶,你……后悔过吗?”
后悔?他指的应该是建酉政变杀了那么多人。
李晖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片刻,然后缓缓摇头,“永远不会,对待你的敌人,任何心慈手软都是留给自己的隐患。”
六郎埋着头一言不发,他眼也不眨的看着父亲掉落在脚踏上的衣角,时间仿佛凝固了,蜡泪流下积累在烛台里,火苗愈发旺盛,映照的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愈发凝重。
六郎终于抬起头,定定的直视父亲的眼睛,向他倾诉自己的想法。
“阿耶,第一个问题,拥有欲望和野心并非全是坏事,儿子知道阿耶一直在准备东征完成先主的夙愿,这便是欲望,阿耶想要四方臣服万国来朝,便是野心……”
“儿子虽得良师教诲,可这两样,儿子都没有。”
“第二个问题,阿耶是害怕输了这场博弈,而我害怕的是加入这场博弈。”
李晖沉下嘴角,神情平静,目光幽深,六郎继续道:“倘若有一天我也要对亲兄弟下手,我绝对会心软,而我的心软,正如父亲所说,会成为国家和朝廷的隐患。”
李晖轻轻哼了一哼,声音里满是不屑道:“当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当你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你就会有欲望和野心,会狠下心反击的!”
六郎看着父亲的眼睛闪闪发亮,如天空中最耀眼的明星,那般纯洁神圣,干净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阿耶,你让我狠心反击的人,正是我想保护的人……”
李晖愣住,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看着跪在身前的儿子,他有瞬间的词穷,片刻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可是……阿耶是万民之主,如果有一天不在了,阿耶需要你接替承担起这份责任!”
“难道你的心里只有他们,没有黎民百姓吗?记不记得你说过,长大后要为阿耶分忧解难的……”
父亲的声音充斥着淡淡的伤感和指责,六郎感到抱歉,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阿耶,如果从小到大我没有得到过亲人的关爱,或者我曾经受到过一丝一毫的伤害,今日我一定会应允你的话。”
“我被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围绕着长大,我没有办法亲手毁掉……”
李晖定定的凝视儿子,他的脸上写满哀伤和歉疚,唯独没有对权利的渴望。
他试图劝说儿子,语重心长道:“你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是你不做太子,你的某位兄弟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论你有心无心,对他而言,你的存在就是一种危险!”
“到那个时候,难道你就不伤心吗?”
“孩子,你永远不要忘了,谁的手里握着权利,谁才有资格讲仁慈,你的兄弟未必有,但阿耶知道,你有!”